一个人的厚脸皮，大抵是因为身边围着的都是相熟之人，无需遮掩，也无需造作。同样的，一个人的大肚量，大概也是因为爱极了一个人，不忍苛责，更无法割舍。
“默哥，午饭你吃饱了吗？”
韩一丹的这个问题，并不是问的没由来。
“嗯啊”，陈默应了一声，脸上随即露出略显羡慕的神情，“可惜我不会吃辣，跟你们的那种酣畅淋漓，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我，我觉得你没怎么吃东西”
“你知道我的，我是个饭桶，我喜欢吃主食和肉，火锅嘛，解解馋就好啦。”
看着陈默脸上那风轻云淡的笑容，韩一丹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他是真的大度，一点不愿意把烦恼表露出来。
从火锅店出来后，陈默二人走了不近不远的百来米路，但一路上说起的话，却也就那不咸不淡的四五句。除此之外，再没你侬我侬，也有什么亲昵之举。或许，相识这么久，也的确早就过了蜜月期，更别说两个人还有未解开的心结。
“韩老师”
“啊？”
韩一丹有些疑惑的看向陈默，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这么称呼自己。
“你私下里给我开开小灶呢，马上就要去搓麻将了，总不忍心看着我一直放炮吧？”
陈默抿了抿嘴，露出了一副哀怨委屈的样子。
“那允许我收费吗？”韩一丹微微扬起嘴角，一双美眸看向身边的情郎。
“那你看看我值几个钱，万一不够，我好以身相许！”
陈默嘿嘿一笑，只当是和她开个玩笑，全然没把心中的疙瘩表露出来。
林州这的麻将貌似并没有什么特色，更像是融百家之长，却又各自有各自的玩法。而陈默他们四人今天的玩法应该是最简单的那种，能吃上家的牌，能碰能扛，还有百搭牌，基本麻将小白也能快速上手。
而说起今天的下午安排，陈默又不得不佩服蔡蔡，所谓的“家族产业”确实有说法。
“蔡蔡，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包租公’吧？”
陈默理好麻将牌，又随手将“西风”打了出去。
“碰！”
只见蔡家伟喜上眉梢，咧着嘴笑道，“屁的包租公，求富婆包养还差不多，弄网店真的太累了。”
“网店？你卖什么？”
“主要是帮我妈弄的，她以前不是卖安利的么”
“哈哈！胡啦！感谢蔡总喂牌！”
韩一丹兴奋地推倒自己面前的四张牌，将五条从牌池中捡回。
“哈哈哈哈哈！”
明明不是自己胡牌了，可陈默总是那个笑的最开心的，他终于体会到看着别人放炮的感觉有多爽了。
“蔡蔡，我知道了，你不是包租公，你今天是来做散财童子了！”
“去去去”，蔡家伟回瞪了燕子一眼，没好气吐槽道“大姐头也太赖了，明明条子已经扔过很多张了，她居然还在胡条子。”
“兵不厌诈，没想到吧！”
“666”，陈默的牌技虽不怎么样，甚至是毫无技术可言，可摇旗呐喊，加油助威，他倒是一把好手。
嗯，确实，他是真的不会打麻将，天赋都点在别的地方了。
才打了两圈，陈默就已经心灰意冷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看看你家那个，感觉要被我们打哭了”，蔡蔡悄悄拿手肘顶了顶韩一丹，让她看一看陈默那委屈的小表情。
“噗嗤”，韩一丹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咋啦？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好像还没轮到我摸牌呢”，陈默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只觉得莫名其妙。
“默哥？”
“真不是我出牌，…”
陈默一脸认真的向燕子解释着什么。
“呆子，你胡过牌没？”
听到韩一丹的发问，陈默只觉得自己老脸一红，心中更是无比的苦涩，“好，好像胡过的吧？不对，肯定胡过的，嗯，胡过的。”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有信服力，陈默还故作正经，抿着嘴，连连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
蔡家伟实在看不下去了，右手猛拍桌子，放声大笑，“胡你个鬼，鬼都比你会胡牌，你明明一把还没胡过，装鸡毛呢，哈哈哈！”
“哈哈哈～”
二女笑的比较含蓄，可她们的眼中也无不是诧异和欢乐。
“哎！”
陈默往后一靠，如同戴上了痛苦面具的赌徒，不停地叹着气。
“默默，你今天肯定没洗手，怎么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啊，哈哈哈！”
“好啦好啦，差不多也打了两圈了，我们先中场歇一会吧。”
韩一丹看了眼倚靠在凳子上的陈默，既感到好笑，又有些莫名的心疼。
“也行，我再去弄点茶水点心来，你们先歇会。”
离开包厢时，蔡蔡满面春风，步伐轻盈，眼中的愉悦丝毫无法掩藏，显然是赢麻了。
虽说是中场休息，可陈默依旧在牌桌上左摸一张牌，右摸一张牌，然后闭上眼，嘴里还念念有词，用他自己所谓的玄学方式拉进着与麻将牌的感情，希望从下把开始让自己胡牌更轻松一点。
“真是呆子”，韩一丹撑起下巴，暗自打量着这个可爱又可气的小男人。
此时的包厢里，有种说不出的气氛，一个他沉浸在白日梦之中，一个她静静地凝视着他，另一个她自觉不应当做个电灯泡，已经心生退意。
时间静悄悄的往前跑了几步，可包厢内仅存的两个人却似乎都没有发现燕子的离开，依旧执着于自己的世界里。
“嗯？”
陈默转过头，朝着正在发呆的韩一丹眨了眨眼睛，“看啥呢？”
“啊？”
韩一丹连忙撇过头去，不敢再直视陈默，“没，没看什么。”
“虽然今天一直在输，不过真的很开心呢！”
恢复正常了的陈默，已然察觉到了包厢内的变化，慢慢进入角色。
“嗯，我也是”，韩一丹淡淡地应了一句。
“今天是不是穿的有些少了，最近明显降温了，小心着凉”
“嗯”，眼见陈默那灼灼的目光，韩一丹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啊，又惹你生气了”，陈默伸出左手，轻轻点了点韩一丹的手背。
闻言，韩一丹只觉得心中一冷，那些原本被掩埋的不愉快再次浮上水面。
“唉”
陈默似乎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声。
“我去上个厕所”
或许是受不了心中的煎熬，又或许是还没想好如何正面陈默，韩一丹撂下一句话便想起身离开。
“等等好嘛”，陈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
“这几天我像是在过冬一样，既没有温柔的阳光，也没有清澈的晴空，一切都如同那秋雨过后的街道，湿漉漉的、乱糟糟的。”
韩一丹小心翼翼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缓缓坐下，将自己埋在臂弯里。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呢，霸道又蛮横，蔡蔡当初喊你‘土匪婆’真是太对了。”
闻言，韩一丹抬起脑袋，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陈默。
“小宝贝，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跟你请示报批的，是我疏忽大意，没有考虑周全。”
“…”
听着陈默的道歉，韩一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陈默”这个名字取得似乎并不怎么贴切。这么能说的一个人，哪来的“默”？
“说完了？”韩一丹坐直身子，面色不悦地看向陈默。
“额，您觉得呢？”
“你少来了，别把单位里的那一套随身带着，又是‘您’，又是‘请示’什么的”
听到韩一丹的挤兑，陈默本能的愣在当场，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
“陈默，其实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我们好像回不到过去了。”
韩一丹一脸严肃地凝视着陈默，嘴里的话语丝毫没有温度。
“我”
陈默张口才吐出一个字，便被韩一丹打断了。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三点”
“第一，你跟别的姑娘吃饭，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一起吃饭并代表什么。”
“第二，我觉得自己始终没法进入状态，我感觉很别扭”
“第三，实话实说，你让我依旧感觉有些陌生，即便我很努力的去安慰自己。”
此时此刻，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心爱的姑娘，陈默真是心如刀割，他真的太渴望让恋情回到过去，让两人重归于好了。
“韩一丹，你站起来”
“干嘛？”
“你先站起来”，陈默率先离开了座位。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可犹豫再三后，韩一丹还是照做了。
“你！”
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陈默突然紧紧的抱住了她。
“别紧张，我不会做其他过分的事”，随之而来的是陈默的缓缓告白。
“我承认，现在的我是有些心急，更有些毛糙。我天真地以为时间帮我按下了暂停键，可事实却是陌生和疏远。”
“我并不怪你，要怪只怪我自己一意孤行，怪我太大男子主义，怪我的盲目、鲁莽、偏执。”
“可我真的有很认真的、很理智地考虑过我们俩的未来，而不是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完美爱情。”
“…”
“说一千道一万，我现在只想对你说一句，‘韩一丹，我爱你’。”
那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没有战场上勇士冲锋时的豪迈激昂，却饱含深情。恰似一个男人在静谧的夜晚，对着枕边挚爱，倾诉着心底最真挚、最动人的眷恋 。
虽然陈默的物理学的很差，可有一点他还是记得住的——热量，正常情况下只会从高温物体传递到低温物体。而对陈默来说，此时怀里的姑娘就是“低温物体”。
感受着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韩一丹终于动了。
真好呢，你终于是真实的存在了，还是那个味道，还是那个温度，还是那个感觉。曾经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大梦，一场世界里没有你存在的噩梦。这场噩梦实在太可怕了，以至于我无法再接受你的离开。
我知道自己的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吃醋，更知道自己不应该将你拉黑。可是，我怕你移情别恋，有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怕自己不够优秀，被你嫌弃；我怕我无法接受有些陌生的你，也怕你无法接纳曾经伤害过你的我…
“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陈默心中百感交集，更是用力地抱住了她。
“啧，诶！”
蔡家伟不合时宜地打开了房门，看着沉浸在拥抱中的二人，不由得啧了两声。
“蔡蔡，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陈默毕竟脸皮厚，呵呵一笑，反倒责怪起蔡家伟的办事磨蹭了。
“切，你们可不知道，这家伙刚刚在外面接了好长一个电话”，燕子一脸嫌弃地推开了挡路的蔡家伟，又继续说道“真是太肉麻了，什么‘要好好吃饭’、‘我今天也想你了’，‘哥哥’”
“嗯？”
听到这，韩一丹和陈默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也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可还没等燕子说完，蔡家伟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姑奶奶，饶我这一次，待会我给你喂牌吃成嘛？”
看着破天荒向自己服软的蔡蔡，燕子心里真是说不出的舒坦，很是傲娇的朝着陈默和韩一丹抬了抬下巴。
…
今天的牌局很漫长，长到四个人都放弃了吃晚饭。可今天的牌局又很短暂，短暂到在他们的人生长河中，无法被人记起。
“呆子，累不累？”
“才不会，今天真是收获良多”
出租车后排，陈默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热量再次传递。
“我们才是收获良多，你一直都在输”
“不是的，我真的特别有感悟”，陈默笑着摇摇头，缓缓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我觉得，人生何尝不是一场牌局，有些人起手就是天胡，而有些人抓的却是十三不靠；有些时候牌运亨通；而有些时候连连放炮。就像是曾经的我们，起步便是天胡，相互爱恋，羡煞旁人。可哪会事事都如意，事事皆顺心呢？事实上，唯有在低谷时不放弃，才有机会重新攀上顶峰。”
“小宝贝，我说的对吗？”
望着陈默投过来的炙热目光，韩一丹选择了沉默，只是将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是啊，有些心结，我们已经打开了，可那些尘封了四年的呢？我们真的能够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