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天齐没有解释自己要去悬空寺的原因和方法,而是看着他们继续道:“我会走入悬空寺的地牢,带出几个人,如果可以,我想顺便带出你们的师兄、师弟以及师长。”
是的,如今阿难座下很多相对态度不稳定的大人物基本都在悬空寺的地牢里,佛宗不会伤害他们,但也不会轻易允许他们影响如今的大局。
那里面当然有这些人的师兄弟和师长。
“尉公子凭什么呢?凭榜首的名头?”一众僧人看着他收起了笑意,反而带着几分敌意。
大话不是这么说的。
“凭我自己当然做不到,但你们不也在计划吗?”尉天齐翘起嘴角,他摊开双手笑着道:“不如我换个说法,你们是否需要我来帮助你们完善你们的救援计划,承担最脏的部分,让我来背下你们背不起来的大锅,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顺路从那黑漆漆的地牢里,带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这些反过来说,忽然就合理了很多,不论这些僧人在计划什么,他们都需要一个通佛法但不在佛宗内的人来承担这个责任。
“尉公子,我们自己做,只是佛宗内部的事情,但若是带上你,便是背叛佛宗,甚至背叛婆娑洲,如此大罪,我等如何承担?”僧人并未被轻易打动。
小寺庙里尘土缓缓落地,青年回转过头,看向那个佛像,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遥远,“佛宗现在的变革已经无法回头,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迦叶尊者是对的,阿难尊者会如何?”
“入魔的大罪,阿难如何承担?”
僧人们面色一滞,出现在这里的他们本就代表了心中有不甘,那当然不是对自己的不甘,而是对自己曾追随的圣人的不甘。
人的很多决定其实和对错完全无关,只是单纯的无法忍受而已。
尉天齐点出了这一点,你们所有人都不肯接受阿难尊者承受的委屈,你们需要为他做些什么,即便背叛佛宗甚至背叛婆娑洲。
寺庙里,没有任何日光落到尉天齐的身上,此时的他像是阴暗处勾引人犯错的魔鬼,他威胁、他警告、他诱导、他无所不用其极。
僧人们开始觉得他不像传言的那个凡夫,而像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做事不讲道理、对错难辨的人。
尉天齐的视线和声音吞噬了空明寺主殿中的一切,直到未时,老方丈和小沙弥醒来,他们打了水洗了把脸,来到主殿准备做功课。
可跨入门槛便双双愣住,只见中午蹭饭的青年并没有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他安静的跪坐,背影笔直,他缓缓的吟诵着佛经,温暖的佛韵几乎肉眼可见的在他身上溢出。
小沙弥呆呆的开口道:“施。施主!你的头发呢?”
青年回过头,他看到二人站在大殿前,于是笑着开口缓声道:“剃了。”
“这。。是为何?”小沙弥依然呆呆的。
“我想向你们学习。”
“学什么?”
青年笑着道:“学怎么做一个和尚。”
二人不懂,老方丈颇为无奈道:“施主若想出家,还需前往大寺庙报名才是。我佛慈悲,会渡有缘人。”
青年并没有因他的婉拒而有任何的表情,他看着方丈,学着他的语气和神态,缓缓道。
“我佛慈悲。”
这一声佛音声后,金光自他脑后升起,那是一轮大日,璀璨明亮如天地间那轮真的太阳。
方丈几乎站不住,他颤抖的用衰老的手指指向对方,嘴里喃喃道:“菩萨!是菩萨!”
很快就有消息传出,说是于婆娑洲西南荒地中一座小庙里,出了一尊大菩萨。
那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据说那座小庙只有两个人,其中的小沙弥就是住持在庙门口捡的弃婴,一路从小养到大,结果不知怎么的,某一日看着佛像,忽然得了佛祖的眷顾,一朝得道。
这当然很神奇,有许多人不信,大多猜测是某地大寺庙里的天骄下放到偏远地方苦修,如今终于得道。
果不其然,那个刚刚迈入大菩萨的天骄立刻就被大人物召见,据说有不少了不起的高僧做了担保,好似要让他直接进入悬空寺学习佛法。
众人忍不住惊叹其好命。
其间博弈与协商不一一而论,只知这位年轻的大菩萨甚少露面,对外说是其二十余岁,但听闻其容颜稚嫩,佛法高深。
这是佛宗最近难得的好消息,更是在阿难尊者出事后的敏感时期能提振士气。
若非如今佛宗实在忙着处理很多事情,风头无两的他几乎要成为知了和尚的后任者,不少佛宗人士都期望天命阁能换榜。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这位佛宗天骄没有一个好法号,那个小寺庙的方丈没什么文化,起了一个最不该起的法号。
没有哪个和尚,会叫——‘还俗’。
于是当觉悔菩萨和云儿他们的车队还没有回到悬空寺的时候,尉天齐,哦,不,还俗和尚就已经坐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嗒嗒的来到了白马寺的故址,见到了那座横拦住整条私多河的金色高山。
私多河的江水永不停歇的冲刷着悬空寺,然后囤积分流成无数蜿蜒的小水脉,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被钉住七寸在奋力挣扎的蛇。
不过这里依然有着很多人,他们搭建聚落、港口、城市,每日对着那巨大的悬空寺礼拜,他们是最忠诚的信徒,因为他们永远都注视着那高耸的金黄殿宇。
他们也是最盲目的生灵,因为他们甚至看不见那同样近在眼前的十里白墙。
白马寺还在原地,但已无人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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