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组建的“内卫”小组,如同投入深潭的几颗石子,起初并未激起太大的涟漪。
他们人数不多,行事低调,大多以商贩、驿卒、甚至是其他府邸仆役的身份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活动着。
进展比想象中更慢,也更艰难。靖王及其党羽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行事极为谨慎。想要在短时间内打入其核心圈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一条看似不起眼的情报,被送到了叶明的案头。
内卫小组中一个伪装成粮商伙计的成员,在负责采买一批陈粮时,无意中听到两个来自西边的马贩在酒肆里闲聊。
其中一个抱怨说,最近往西边草原运生铁和盐巴的活儿越来越难接了,关卡查得严,价钱还压得低。
另一个则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那是因为有大主顾包揽了大部分的货,走的还不是官道,是些偏僻小路,据说给的价钱是市价的两倍还多,就是要求嘴巴严实。
生铁和盐巴,这两样都是朝廷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尤其是对西羌等部落的出口,限制极严。
是谁有这么大手笔和能力,能绕过官方渠道,大量走私这些物资去西边?还偏偏是在这个敏感时期?
叶明立刻警觉起来,他指示内卫小组,重点排查近期京城及周边,所有与生铁、盐巴交易相关的异常动向,特别是那些看似与靖王府无关,但资金流动巨大、行踪诡秘的商队。
几乎是同时,叶风也从户部繁杂的账目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有几个挂靠在不起眼商号名下的仓库,近期频繁有大量银钱出入,但其经营的业务(比如绸缎、瓷器)却与资金规模严重不符。
顺着这几个商号往上查,虽然层层嵌套,关系隐蔽,但叶风凭借其户部郎中的权限和敏锐,隐约摸到了一条指向某个与靖王交往密切的皇商的线索。
而北境叶秋那边,也传来了新的军情。西羌前线部队在经历了初期的挫败和“狼群战术”的骚扰后,非但没有后撤,反而开始频繁调动,并且有大量新的部落旗帜出现在对方营地里。
哨探回报,西羌后方似乎在集结更多的兵力,囤积粮草,一副准备大打出手的架势。
这几条来自不同渠道、看似孤立的信息,在叶明的脑海中迅速拼接起来,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景:靖王正在通过隐秘渠道,向西羌大规模输送他们急需的生铁(用于打造兵器箭头)和盐巴(维持军队生存),以此换取西羌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足以牵制甚至重创北境新军主力的进攻!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消耗我们,而是想借此机会,一举打垮北境新军,甚至……让大哥……”叶明想到这里,心头一寒。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叶秋这位镇北将军、新军核心统帅阵亡,对新军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不能再等了!
叶明立刻进宫,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和分析,毫无保留地禀报给了皇帝和太子。
皇帝李云轩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之前虽然知道靖王心怀不轨,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丧心病狂,勾结外敌,资粮于寇!
“其心可诛!其罪当诛!”皇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父皇,当务之急,是立刻加强北境防务,并设法切断这条走私渠道!”太子李君泽急切道。
“走私渠道隐蔽,短时间内难以彻底根除。”叶明冷静分析,“当务之急,是让大哥那边做好应对敌军主力猛攻的准备。同时,我们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足够分量、能打断西羌脊梁骨的胜利,才能彻底粉碎靖王的图谋!”
皇帝看向叶明:“你有何良策?”
“示敌以弱,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叶明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西羌如今得了资助,兵锋正盛,必然骄狂。我们可以主动放弃一两个前沿不甚重要的屯堡,做出兵力不足、防线收缩的假象,引诱其主力进入我们预设的、利于火铳和‘虎蹲炮’发挥威力的伏击圈!届时,锐士营可穿插敌后,断其归路,焚其粮草!”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极具风险。一旦操作不当,假撤退可能变成真溃败,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沉吟片刻,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准!就依此计!叶明,你全权负责与北境联络,协调战策!所需一切,朕予你专断之权!”
“臣,领旨!”叶明躬身,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但斗志也前所未有的高昂。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国家机器围绕着北境即将到来的大战高速运转起来。
叶明通过加密信道,与叶秋进行了多次详细的战术推演,最终选定了一处名为“落鹰涧”的峡谷地带作为预设战场。
这里地势险要,两侧山脊便于埋伏火铳手和虎蹲炮,谷地狭窄,不利于骑兵展开冲锋。
工坊昼夜不停,将最新生产出来、经过严格检验的“纸壳定装弹”和第一批堪用的三十门“虎蹲炮”及大量炮弹,优先送往北境。
锐士营再次集结,他们的任务最为艰巨和危险——需要提前数日,携带引火之物和简易爆炸装置,长途迂回,潜伏到西羌大军可能的补给线附近,等待信号。
北境大营,气氛凝重而肃杀。叶秋召开了所有哨长以上军官的军议,公布了作战计划(当然是有限度的)。
新晋升的军官们摩拳擦掌,渴望用战功证明自己;而那些经历过血火的老兵,则默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眼神沉稳。
战前砺兵,秣马厉兵。一场决定北境命运,乃至影响朝堂格局的大战,即将在这片苦寒之地拉开血腥的帷幕。
而叶明,则在京城,隔着千山万水,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长,以及他亲手缔造的新军,共同迎接着这场狂风暴雨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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