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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你写终章 我撕了重来
    极光散后第三日,梅香浸着晨雾漫过青石巷。

    郑灵萱立在梅园朱漆门外,看最后一片沾墨的花瓣坠在脚边,深青绣鞋尖轻轻碾过那半道残笔——像极了归墟旧道里,那团残魂消散前未写完的“自由”二字。

    “灵萱。”顾修然的声音裹着梅香飘来。

    他指尖拂过她鬓边碎发,目光却凝在她脚边的落花上,“这墨气……不对。”

    话音未落,月下忽有金粉簌簌聚拢。

    那些曾被他们焚成齑粉的命簿残页,竟在两人五步外的空地上缓缓浮现,泛着幽光的绢帛上,半行批注如蛇信般游走:“共写即同命,同命则可控。”

    郑灵萱瞳孔微缩。

    她认得这字迹——是原初书斋那位监正的笔锋,当年正是他用“天道”二字,将天下人锁在既定命格里。

    顾修然已先一步伸手。

    指尖触到绢帛的刹那,金粉骤然刺痛他掌心,他却笑了:“倒会挑时候。”话音未落,指缝间迸出细碎星火,那团残页“刺啦”一声裂成两半,“他们想用‘我们’二字套住你。”

    灰烬打着旋儿落在郑灵萱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她望着顾修然腕间那枚补过的玉符,忽然问:“若我不再写你……你还愿站在我身侧吗?”

    顾修然替她拂去手背的灰,指腹擦过她腕间与自己同款的玉符:“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想站。不是因为你写了‘顾修然该站’,不是因为命簿写了‘顾修然必站’。”他低头吻她发顶,“灵萱,真正的自由,连‘共’字都不必非有。”

    郑灵萱闭眼。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祭台上,百姓举着木签银针喊“我命由我”的模样——那时她以为“共写”已是平等,却忘了“共”字本身,或许仍是另一种捆绑。

    “盟主!”

    急促的脚步声惊碎梅香。

    李小红从巷口奔来,玄色劲装沾着晨露,腰间短刀撞在青石上叮当作响:“苏姑娘带着急报来了,说是七州那边……”

    话音未落,穿月白襦裙的身影已从转角掠出。

    苏瑶发间的青玉簪子晃得人眼晕,她攥着半卷染了墨的竹帛,额角还挂着细汗:“郑姐姐!百姓自发把《新命律》抄在门楣、碑石、衣襟上,说是要‘用共识护自由’,可昨夜子时——”她展开竹帛,上面绘着夜空中凝实三分的命簿虚影,“这东西跟着变浓了!”

    议事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婉儿端着药盏的手顿在半空,青瓷盏里的枣香飘出来:“我昨日替抄书抄到手指肿的老丈诊脉,他说‘心里越齐整,越觉得有根线牵着’……莫不是人心太齐,反而成了命簿的养料?”

    “正是。”马如龙掀帘而入,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响。

    他将一叠密报拍在案上,最上面那张画着个模糊的背影——是在引导百姓“把共识写得更齐些”的灰衣人,“当年命簿用‘天道’裹挟人心,如今有人想借‘共写’二字,把‘共识’变成新的‘天道’。”

    郑灵萱的指尖抵着眉心。

    案上烛火映得她眼尾发红,像是要烧穿什么。

    忽然,她抓起案头那卷《新命律》正本,大步朝外走:“去无命书院。”

    无命书院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踮脚望着高台上的身影,有人举着未干的木签,有人攥着染墨的帕子。

    郑灵萱站在祭台前,将《新命律》举过头顶:“我曾写‘凡人有命,不由天书’。可今日我要改——”

    话音未落,她指尖一用力。

    “刺啦”一声,素白绢帛裂成两半。

    第一条律令“凡人有命,不由天书”化作雪片般的纸屑,纷纷扬扬落进人群。

    “新律第一条:凡人可乱命,可弃命,可荒废一生——只要是他自己选的。”她拾起狼毫,在新绢上重重写下,墨迹晕开,像团烧不尽的火,“若连‘不努力’都不许,和命簿逼你‘必须成英雄’有何区别?”

    台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苏瑶攥着裙角冲上台:“郑姐姐!这不是放任堕落吗?”

    郑灵萱望着她发红的眼,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瑶瑶,真正的自由不是‘必须活成什么样子’,而是‘可以活成任何样子’。”她指向天空——那团凝实的命簿虚影正剧烈震颤,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你看,它怕了。”

    是夜。

    李小红跪在郑灵萱跟前,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归墟旧道的异动越来越频繁,属下恳请夜探。”

    郑灵萱望着她腰间的影卫令牌,忽然想起三日前梅枝顶端那朵未开的花苞。

    她伸手按住李小红的肩:“当心那团残魂……”话未说完,远处忽有鸦鸣划破夜色。

    李小红点头,身影如墨色游鱼般没入黑暗。

    郑灵萱转身回屋,见顾修然正替她研墨。

    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温柔的影。

    她走到案前,提笔在新写的《新命律》末尾添了一句:“自由无律,因人心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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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迹未干,窗外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谁握着笔,在归墟旧道的断墙上,轻轻写下“监正”二字。

    李小红的夜行靴碾过归墟旧道的碎石时,腐木气息混着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

    她摸向腰间短刀的指节发白——三日前郑灵萱撕《新命律》那夜,这里的地脉便开始震颤,此刻更有细碎的金粉从石缝里渗出,像极了命簿残页燃烧时的余烬。

    残魂执笔人的身影在断墙后浮起时,她的短刀已出鞘三寸。

    那是个裹着灰袍的虚影,右手执着褪色的狼毫,正将一片染血的《新命律》残页按进地脉裂隙。

    李小红看清了残页上的字——是前日里她亲眼见着被农妇撕碎的律令:“女子可习刀枪”。

    “放肆!”她低喝一声,短刀裹挟着风刃劈向地脉。

    刀尖即将触到残页的刹那,无形力场如铜墙铁壁撞来,震得她虎口迸裂,短刀“当啷”坠地。

    虚影转过脸,半张脸是监正的轮廓,半张脸却爬满扭曲的墨痕:“影卫也配管天?”

    李小红咬着牙去捡刀,指腹擦过碎石上的金粉,忽然想起郑灵萱说过“命簿最会偷人心愿”。

    她望着虚影继续往地脉里埋残页——有书生撕碎的“不必科举”,有绣娘扯烂的“无需贤良”,每一片都是被“共写”浪潮里“应该自由”的声音碾碎的真实欲念。

    “我偏要管!”她抽出袖中淬毒的柳叶镖,可镖尖刚触到虚影,便像扎进了水里。

    地脉突然震颤,虚影的笑声混着碎石滚落声炸响:“等新命桩成,这天下的‘不自由’,都要变成我的养料!”

    李小红跌坐在地,看着最后一片残页被埋入地脉。

    她扯下衣襟裹住流血的手,玄色劲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必须赶回去,必须告诉盟主。

    梅园议事厅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时,李小红正单膝跪在青砖上。

    她额角的血滴在地上,将“归墟”二字的密报晕开一片红:“那残魂用的是被撕碎的‘不自由’残页,埋进地脉像在钉桩……”

    顾修然的指节抵着下颌,目光沉如深潭。

    他拾起李小红带回来的半片残页,上面“我不想考秀才”的字迹还带着泪渍:“他在用‘被否定的愿望’做根。那些被劝‘你该自由’的人,反而把‘想当恶人’‘想躺平’的执念喂给了命簿。”

    郑灵萱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案头林婉儿新配的药盏,枣香里混着陌生的辛味——那是逆愿香的原料。

    “去请林医首。”她声音发哑,“要能让人醒梦的香,不是让人做美梦,是让人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

    林婉儿捧着青瓷药罐进来时,发间的木簪还沾着药柜的木屑。

    她掀开罐盖,看那团深褐色的香泥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香会刺醒执念,有人可能会哭,有人可能会喊……”

    “哭和喊才好。”郑灵萱将香泥捏成细条,“自由不该是别人给的模板,该是自己从心里扒拉出来的刺。”

    第二日,郑灵萱背着装香的竹篓走村串户。

    她没带刀,没带剑,只提了盏陶制的香炉。

    在青牛镇的晒谷场,她点燃第一支逆愿香:“你们有没有哪天,就想什么都不干?”

    赤膊的农夫攥着锄头冲过来时,香雾正漫过他的眉梢。

    他突然顿住,锄头“哐当”落地,眼泪“哗哗”砸在泥地上:“我就是不想考秀才!我就想种我的地,喂我的鸡!行不行!”

    在绣坊后院,染布的阿姐闻见香,突然把绣了一半的并蒂莲撕得粉碎:“我不爱绣花!我就爱舞刀!”

    在书院门口,最守规矩的书童打翻了砚台:“我不想背《论语》!我想养鸽子!”

    归墟旧道的地脉在震颤。

    李小红守在山脚下,看着埋命桩的地方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金粉残页“轰”地窜起赤焰——那是被唤醒的真实愿望在燃烧,烧得虚影尖啸着碎裂,烧得地脉里的“新命桩”寸寸崩解。

    暮色漫进梅园时,郑灵萱的竹篓空了。

    她踩着满地残香回屋,却在案头看见一页残稿。

    宣纸上的字迹是她自己的,力透纸背:“顾修然,命中注定与我共掌命簿,永生不离。”

    她的指尖发颤。

    这不是伪造的,墨迹里还带着她惯用的松烟墨香——是她潜意识里,仍想用“共写”的锁链拴住他。

    窗外忽有雪落。

    顾修然立在雪地里,手中的合璧玉符泛着冷光。

    他望着她,声音轻得像落在玉符上的雪:“你撕了天书,可还舍不得撕掉心里的那本。”

    郑灵萱的目光落在玉符上。

    那枚曾被补过的玉符,此刻正裂开一道细纹,映出虚空中一行淡金色的字:“第489次修正暂停——因‘执笔者’开始自我修正。”

    她攥紧那页残稿,指节发白。

    炉中的炭火烧得正旺,纸页边缘已经卷起焦黑的边。

    可她迟迟没有松手,像在等什么——等心里最后那根名为“注定”的线,彻底烧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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