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井陉城外大营,太平当搏营的大纛旗正在风中翻动,而中军帐内。一名传令兵正兴致勃勃的在对齐润讲述:“大圣,你是不知道,郭参事真是料事如神!”
“我们在天井关守备官军进攻,您攻克井陉的消息一到,郭参事立刻就让我们日夜监视官军动向,说是官军很快就会有大的变动,那时我们必然有机可趁,让我们做好准备随时出击,结果等了好久官军也没什么异样,大家就有些不以为意了,谁想就在上个月的月末,官军的大营忽然就乱了,前去刺探的兄弟回报说是官军的两位主帅因为进攻不利被皇帝抓回雒阳问罪了。”
“然后呢?”齐润眉毛一挑,大概猜到了郭嘉会怎么做,但还是饶有兴致的如是问道。
“郭参事立刻下令,当夜让白绕带了三百勇士为敢死先锋,缒城而出,先行进攻,举火袭烧官军大营,又令李大目率大军出城,趁势冲锋,还央了附近的几家山寨举火为号一同进攻。”那传令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到几乎要跳起来,他得意的说道:“这一仗打的,嘿!不但大破了天井关下的官军,还截获了无数军资粮草,把之前官军欠咱的帐都给讨回来了!”
传令的兴奋也传染给了帐内的众人,大家听着这捷报,心里是一阵舒畅。
“川岳,这咱可得好好庆祝庆祝,打下井陉来你都没让开庆功宴,这回不管你怎么说,咋也得好好热闹热闹!”张燕在一旁怂恿道:“咱们黄巾军憋屈了快一年了,也该把这股气撒出来了!”
“是啊,大圣,弦不能老绷着,总得适当的松一松的。”张红缨也在一旁帮腔道。
看着众人兴奋喜悦的脸庞,齐润笑了笑了,放下了手中的呈报,转而问那传令:“马掌教派你来不是单纯为了报捷吧。”
“嘿嘿,大圣,这一战之后,太行山那几家山寨的头领都想并入咱黄巾军,马掌教让您回一趟长子,商议收编他们的各项事宜。”传令说着又看向了张燕和张红缨,继续道:“还有张大帅和红缨姑娘,马掌教也请你们一起去长子议事。”
“我也要去?”张红缨疑惑了,她在黄巾军中并无职务,这样级别的议事按理来说没有她列席的位置。
“是,马掌教说了,那几家山寨的头领之前都跟张渠长有旧,有的就是张渠长的旧部呢,您要是能出席肯定能拉近大家的关系。”
齐润闻言后点了点头,收编太行山那几家山寨的事在初入太行山时他就与马元义和郭嘉商议过,这次更是早早就把于毒借调过去协调合作,毕竟于老大在那一片是很有威望的。
“好,你先行一步,我们把这边的军务和政务安排一下就启程。”
齐润遣退了传令兵,想舒缓下因久坐而紧绷的腰身,于是信步踱出了已略气闷的中军大帐。午后的天光豁然开朗,一股雨后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眼前景象瞬间鲜活起来,充满了昂然生机。
眼前偌大的练兵场上,尘土如淡黄的轻雾般翻滚升腾。千余名黄巾战士正在操练武艺,排演布阵,铿锵有力的呐喊声汇聚成一道道磅礴的气浪,老兵的动作沉雄有力,喊声粗犷如雷,一招一式间带着沙场磨砺出的狠厉。而那些新入伍的战士,虽然动作尚显稚拙,队列也偶有微乱,但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上,都写满了近乎虔敬的专注和一种原始的、难以遏制的爆发力。他们紧紧攥着还未熟悉掌握的刀枪,随着教官的号令奋力的劈砍,戳刺,刀锋挥砍的破空声、枪刃刺击的蜂鸣声与战士们练招时的呼喝声混在一起,像是劳动时吆喝的号子一样彰显着有力的节奏。
齐润正看着新兵们操练,面前掠过一队武装负重奔跑的身影,几个还不怎么跟的上节奏的少年郎落在队尾,他们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鼓风,却依旧在咬牙坚持着,眼神倔强无比,仿佛要将每一丝力气都榨干。
齐润目光所及,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充斥着营盘各处。齐润嘴角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欣慰的笑意。
他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解放了井陉县后,他主持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将当地豪门地主巧取豪夺来的,沾满了血泪的土地,分给了当地百姓的手中。
那是一场比任何军事胜利都更加震撼人心的变革!井陉各乡村随即涌起了一股送青年子弟来参军的浪潮。就在三天前,陈家庄的陈青、陈庆也伙着全村的乡亲们敲锣打鼓的领着自家的青壮们来参加黄巾军,分到了土地后,他们以后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冒着生命危险去攀援绝壁来谋生了,陈英和陈灵也在其中,本来说是送哥哥的陈灵见到了齐润后便死活也要加入黄巾军,本来打定主意不接纳她的齐润却因为陈灵的一句话破了防,只好让她加入了红缨的亲卫队。
那天,她说要继承马晗的遗志,去解放全天下的穷苦人。
齐润摇了摇头,收起了伤感,信步在营盘里巡视了起来,几个新兵一边在老兵的指导下笨拙地给刚分到手的皮甲涂油保养,一边兴奋地小声交流,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俺家这次分到了河滩边上两亩好田!俺爹说土是黑的、透油呢!”另一个嗓音略显嘶哑的少年重重点头:“俺家也分了几亩地,终于不用再给毕家交六成的租子了!往后那地里打的粮食就都是俺家自己的了!”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的压抑着激动心情“俺这条命得豁出去,只要能护住家里的地!俺就是死了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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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指导他们的正是刘丰,他正用一块砥石打磨着刀刃,听到这话,运足了劲一口气吹去了刀上的灰屑,笑着着低声应和道:“可不?以前活得像地里的草,根子都不是自己的。给官府当牛马,给豪门当猪狗!俺家当年要是有那么一块地,也不至于……嗨!现在好了,咱有了地了!有了地,咱就有奔头!有活路!那是咱的地!再也不能叫谁抢了去!”他看着这些新兵们,如同看着当年的自己:“你们以前都是拿锄头的。如今既然拿起了刀,可不能只想着自己了,咱们要用手里的刀,去为这天下穷苦人的锄头争他们该得的地!”
刘丰说到动情处,站起身来,把刀举向太阳,灼热的阳光透过刀刃,折射出锐利的光芒。就这会,他的余光终于瞟到了站在一旁的齐润,连忙收刀还鞘,拉起新兵一起施礼道:“大圣!”
齐润向他们还了礼,欣慰的冲他们笑了笑摆了摆手,然后心满意足的返身向中军帐走了回去。
齐润知道,刘丰的话,正是可以砸碎这旧世界枷锁的铁锤!农夫们爆发出的对土地最本能的珍视与守护的渴望,最终将如涓涓细流汇入这汹涌奔腾的革命洪流之中。那些新兵们身上近乎鲁直的豁出去的拼劲,正是这片他们终于真切拥有、能孕育来年麦穗儿香的、黄褐色的土地所给予的力量。这份力量,就在他眼前这片炽热的营地、在每一张坚毅的面孔上,这些终将化作那竞发勃发、不可遏制的磅礴生机,向着昭昭太平,昂首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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