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到这只蜈蚣后,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不光是我,就连胡爷的面色也变了。
    他警惕地从怀中摸出一张符捏在手里。
    可下一瞬,原本糊在窗户上的蜈蚣就噗的一炸成了一团烂肉,那卡在嗓子眼里的最后一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一道刺眼的光拍在了玻璃上。
    一道斜劈向下的闪电直接穿透了蜈蚣的天灵盖,迅速分裂开的血肉,转眼间便糊满了整个车窗。
    而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车里的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
    尤其是司机。
    他满脸仓惶的冲出了驾驶室的范围,看着这个曾经将他一点点啃食殆尽的巨大蜈蚣,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不可能,这咋可能呢?当时明明不是这样的,我分明记得……”
    司机这会才反应过来,他猛的扭头看向了我和胡爷。
    “不对,这不对,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与司机的仓皇无措不同,旁边的那个年轻小伙倒是一脸淡定的坐在了一个没人的空位上,他歪着脑袋将那已经青黑色的身子尽可能的摆正。
    早已经扩散的瞳孔中,带着终于解脱的释然。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真好啊……”
    年轻小伙说完这句话,车里竟然同时响起了不少哭声。
    邻座的两人更是凑到一块,抱头痛哭,那惨绝人寰的哭声,透着一股股阴气在这车厢当中不停的回转着,我听的头疼欲裂。
    可胡爷看着这些人,居然直接盘膝坐在了车子过道的正中间,念起了往生经。
    无比熟悉的经文,一遍遍重复着。
    车里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脸上那一些死相也逐渐褪去,人也恢复了生前的样子。
    我尝试着伸手推开车门,可车门依旧纹丝不动。
    胡爷这时提醒道:“别白费力气了,在这静待天亮吧。”
    我听到这话,有些不知所措的伸手挠了挠头,我其实不太适应这种一群人生离死别痛哭流涕的场面。
    听着这些声音我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些画面。
    这让我脑子里不断的嗡鸣作响,直至耳边的哭声逐渐远离。
    我扶着座椅的靠背,身体僵直地立在正中间。
    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
    当天空的第一道曙光穿过层层云雾在这辆长途客车上时,车窗内原本破败不堪的景象开始逐渐褪去。
    周围的环境已经恢复如常,郁郁葱葱的树林中一些鸟儿扇动着翅膀,上下翻飞的样子透着一股浓浓的生气。
    我神情错愕地盯着窗外的树林,再次将勺放在了客车的门把手上,而这次我稍稍一用力,车门就被打开了。
    昨天晚上那些事,吓得魂不附体的老王想拎着我们的东西直接冲到车下。
    可人才刚刚站起身,就左脚绊右脚,直接趴在了地上。
    当他张开嘴的时候,又是一声狼嚎,从嗓子眼里溢了出来。
    他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愕的看着我和胡爷,手里不住的笔划着。
    我这是啥情况?
    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
    我看着他抽动的嘴角,无奈摇头道:“不知道啊,别管这些了,先下去再说吧。”
    只有这样,我们三人下了车,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还有老王的轮椅定定的站在路边。
    而就在我们将最后一样东西从车上拿下来之后。
    原本还能照常行驶的汽车瞬间塌了下去。
    四个鼓鼓囊囊的轮子顷刻间便只剩铁制的轮毂压在路上。
    被大火焚烧过的车厢锈迹斑斑,里面存在过的所有人都已经化为了胶固,不光是他们,那些昨天晚上在外面拦路抢劫的人这会儿连个影都没有了。
    根据司机所说,外面的人是被蜈蚣吃了的。
    这三年都过去了,也就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看着拦在路中间的这辆车,那伸手挠了挠头,突然开口道:“现在这车没了,咱们咋继续往下走?”
    “往前走走看吧。”
    胡爷倒是好心态,迈着步子,四平八稳的往前走。
    我把为数不多的东西堆在老王身上,也推着轮椅跟在了胡爷的身后。
    头上的太阳火辣辣的,到的身体暖洋洋的,昨天晚上透进体内的阴气,这会也消散了不少。
    好在这次天公作美,没舍得下雨。
    就在我们往前走了将近二里地时,碰到了一辆拉货的卡车。
    我站在路边拦车,胳膊都要挥断了,可那卡车司机却跟见了鬼似的,一路狂踩油门。
    排气筒里喷出的黑烟糊了我一脸。
    我抬手抹了把脸,“我就这么吓人吗?他怎么停都不停?”
    “咱们这才走出去多远呢?后头那辆车的车身还在那摆着呢,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停车继续往前走吧。”
    胡爷毫不客气的戳破了我仅存的希望。
    直到下午,我们终于碰着了一个加油站。
    我推着王富贵凑到阴凉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太久没在阳光底下活动,我这浑身被晒得懒洋洋的,一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而就在这时,加油站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还真是活见鬼了!我当年跑这条线的时候,那辆车不是失踪了吗?咋会是大白天的,直接出现在路中间啊!我刚才过去的时候看到那辆车的车牌照,魂都吓没了。”
    “可快别说了,我听加油站里的说最先看见的司机,这会儿都已经打电话报警了,真邪门啊!”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我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烟,给那几人递了上去。
    “几位大哥?你们这有去崤山的吗?有没有人愿意拉我们一段的,实在不行,到前头阵子上把我们爷仨放下来也行。”
    其中一个司机上下打量了我,“你不就刚才在路边拦车的……”
    我一脸憨笑的挠着头。
    “是我们呀,我这兄弟着急进城去看病,之前那个司机半路上要加价,要不然死活不拉,我们也没那么多钱,就只能下车了,这太远了,实在走不下去了,几位大哥有没有愿意帮忙的?”
    王富贵这会儿还坐在轮椅上,经历了昨天那番折腾,整个人面如菜色,看上去还真是病病殃殃的。
    而人群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大汉,对我招了招手。
    “一会儿跟我走吧,不过我到崤山的前一站,剩下的路你们得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