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财报的事情,众说纷纭,当然是大部分反对。
    大明的官员经不起调查,十个能查出十一个有问题。
    他们自然是不敢让财报公开,所以极力的反对。
    但是!
    任何时代,都有一种叫做清流的东西。
    他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家里穷的饭都吃不起,还要自诩清正廉洁,更是以清贫为乐。
    这种人有空谈误国的可能性,但是同样也是腐朽的大明这艘船上,为数不多的,还算干净的人。
    张山风仅仅挑了个头儿,就冷眼看着这些清流,言辞锋利的与大部分朝臣周旋。
    最终,朱佑樘受不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执。
    他决定,在京城附近开始试行。
    这时候,张山风终于跳出来,谏言道:“陛下,关于试行的州府,臣推荐不宜太多,亦不宜太少!
    臣以为,五个就差不多了!
    臣愿做先锋,从琼州府开始。
    然后由南向北,分别公开琼州、苏州、应天府、扬州以及顺天府。
    挑选富足之地,彰显国威,震慑宵小。”
    不用说,反对开始!
    “臣反对!
    应天府和京城的财报,绝对不能公开。
    苏州、扬州乃大明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更加不能公开!”
    苏州有多重要?
    这个很多老百姓不清楚,只知道很富裕。
    那么列出一个数据:大明有十分之一的赋税,来自苏州一个府!
    一个府,比很多省的赋税还多!
    所以!
    苏州的知府,不是布政史能决定的!
    苏州知府的提名是内阁,任命需要皇帝点头,有直接向内阁,甚至皇帝禀报的权力!
    有些是布政史都没有的权力!
    妥妥的,后世直辖市的概念!
    “臣亦反对,此举无疑是暴漏我大明国力,将自身弱点,毫不遮掩的示之以敌!”
    “臣也反对……”
    没有任何意外,几乎大殿之上,就没几个人同意。
    这一次,连清流也不说话了。
    他们认同公开财报,但是公开哪些,他们并不关心。
    所以,现在轮到他们看戏,坐观张山风一人独对上千官员。
    张山风正准备再来一套组合拳,展开反击。
    朱佑樘却止住了所有人:“既然诸位反对,而张爱卿坚持。
    那么,朕来做这个决定!
    苏、扬取其一、两京取其一,再补上两府。
    不过,朕的意思是,没有必要全都选富庶之地。
    这样百姓会有误解,以为大明很富庶,各地稍有小灾,就会要求减免赋税。
    朕认为,剩下的两府,可以选比较穷的州府,以体现真实性!”
    大殿终于统一口径,只存在唯一的声音:“吾皇圣明!”
    然而,要选哪两个穷旮旯?
    首选:云贵!
    于是,第一个目标,他出现了:临安府!
    千万别以为,这里的临安是南宋的都城。
    那个曾经富裕得一塌糊涂,人人醉生梦死的浙江临安。
    洪武十五年,大明就将云南的临安路,改为临安府。
    所以,这地方是穷的一塌糊涂,四周不是土司,就是安南人,穷的掉渣。
    甚至,临安居民还经常要跟安南,为了几亩田地,怼起来的那种。
    第二个州府,众说纷纭。
    有人提议,同样也穷的掉渣的广西;
    有人提议,云南的难兄难弟贵州;
    也有人提议,远离京城,道路崎岖的川中之地;
    更加有人提,议流民聚集之地——荆襄。
    各式各样的提议,现场陷入纷乱。
    朱佑樘突然出言:“京城附近的保定府,虽然紧邻京城,但是百姓依旧贫穷。
    田地多为皇亲国戚占据,百姓居无定所,食无可仪,诸位以为保定府如何?”
    安静!
    非常安静!
    保定府穷?
    扯淡!
    就在京城边儿上,有啥好东西,都能进京卖个好价钱。
    妥妥的生活成本低,买卖收入高,你搁那儿说穷?
    但是!
    不少皇亲国戚,都在那里置办田产,你说穷不穷?
    当然穷!
    皇亲国戚这帮人,仗着是皇帝的亲戚,将购置的田亩租出去,雷打不动的租金。
    哪怕是朝廷下旨免除赋税,天灾人祸,也从来不减半分租。
    再加上,他们想方设法的,从老百姓手上,将剩余的田地给坑过来。
    所以,造成的结果就是,保定府钱粮大量外流,几乎全部流入皇亲国戚之手。
    老百姓辛苦劳作,依旧温饱都不够,每年很多佃户变为流民,涌入京城。
    朱佑樘此举,自然是表明了,想要整顿皇亲国戚的想法。
    所以,一众官员选择沉默。
    现在,他们一句话都不说了。
    您要整顿您的亲戚,那是家事。
    我们就看看,不掺和!
    结果很快就定了:琼州,南京,扬州,临安,保定。
    显然,官员们极力的避开京城和苏州。
    这里面有多少龌龊,不言而喻。
    不过,朱佑樘和张山风都没有纠结。
    一口气,吃不出一个胖子。
    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就在所有心怀忐忑的官员,心头的刀终于放下的时候,又被一记重锤轰了上来。
    张山风……
    他又来!
    拱手出列,张山风说道:“陛下,臣认为,光凭官府发出的告示,无法向大明所有百姓,公告财报情况。
    更加无法让百姓,参与到监督的事情中。
    臣有想法:臣打算成立大明报社……”
    户部尚书叶淇赶紧出言:“陛下,可以多备快马,广贴告示!”
    你别说话,你一说话就没好事!
    这一点,不需要验证。
    张山风冷笑,冷不丁的讥讽起来:“叶尚书都是这样治理户部的?
    多备快马,广贴告示……难怪户部屡屡亏空。
    叶尚书这等才能,还是别秀智商了。
    本官建议你回家养老,切莫再祸国殃民!”
    叶淇气的龇牙咧嘴,怒喝:“竖子小儿,老夫才能怎么了?
    老夫一心……”
    张山风摆了摆手,也将声音提高了几倍:“无知匹夫!
    芝麻小事就劳民伤财,动用国库资源。
    不仅户部每年要凭空多使用数万,乃至数十万的银子。
    还要备用马匹,减少边境战马来源,误国误民误三军!
    此非祸国殃民是什么?”
    叶淇被气的进气少,出气多:“胡说八道!
    你……你污蔑老夫,你……血口喷人……胡搅蛮缠……”
    此刻,所有人才想起来一件事。
    此子擅长骂人!
    他曾经活活骂死了一代大儒!
    张山风继续编排:“是谁胡说八道?
    你之才能,本就不配立于这朝堂之上!
    原本不仅可以节省户部开支;
    原本可以少支出数以万计的银子;
    原本还能进项数万,乃至数十万两的事情!
    到了你——叶贼嘴里,不仅要国库出钱,还要动用马匹!
    此非才不配位,就是你居心叵测!
    说——!
    你是跟哪一座牧场,有私下交易?
    你是打算将户部的拨银,偷偷让利于谁?”
    所有人看向叶淇:他说这事儿不花钱,还能赚钱!
    你说这事儿要花钱,还要用到马匹?
    这里面莫非……真的……?
    叶淇老脸通红:“你……你莫……莫要污……污蔑老……老夫!
    老夫……老夫一头撞……撞死在这大殿上,以自证清白!”
    叶淇满脸悲愤,撸起袖子,直接摘了乌纱。
    然后,他直挺挺的,就往奉天殿的柱子上撞。
    我证明:求死之心,成仁之像,一点都没作假。
    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
    今天,如果不能自证清白,名声肯定烂大街!
    文官的名声,比之性命更重要。
    还好,他站的位置,距离柱子有点距离,及时被人拦住。
    否则!
    这会儿,应该豆腐花爆了一地。
    然后,打上马赛克,要有小太监进来擦地。
    朱佑樘冷喝一声:“够了!
    叶尚书的忠心,无需用这种方法证明。
    来人,扶叶尚书回去休息!”
    叶淇头脑昏昏沉沉,喘着粗气,头上冒着冷汗。
    听到朱佑樘认同自己,叶琪赶紧下跪磕头:“多谢陛下,信任老臣!
    臣想留下来,听一听张公的高见!
    否则,臣死不瞑目!”
    张山风撇了撇嘴,然后忍住了笑意。
    他决定,大明报社的第一条新闻的标题,已经有了。
    它就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差点骂死了一个尚书!”
    劲爆新闻!
    绝对火!
    他已经将刚刚的场面,完全记下来了。
    早朝之后,再采访以下几位重量级的人物。
    比如皇帝陛下——朱佑樘,内阁首辅——徐溥,次辅——刘健,以及绿叶人物六部尚书,侍郎等人。
    再搞点小虾米的四、五品官员和七品御史等等目击者的感受。
    甚至,连陛下身后的宫女,以及萧敬,也可以跟踪报道一下。
    嗯!
    很有说服力,到时候铁定吸引人!
    肯定很多人对早朝,户部尚书被骂的差点撞柱子,十分感兴趣。
    娱乐版必不可少!
    老百姓最喜欢八卦,再整点花边。
    必须说说:户部尚书叶淇,跟第一公务员张山风,其实是为了某户人家的女儿,争风吃醋……
    财经版也不能落下!
    明明是户部与公务员,争夺报社的经营权!
    双方唇枪舌剑,明争暗斗。
    最终叶尚书不敌,被斩落马下。
    于是,叶尚书摘帽撸秀,被打得晕头转向。
    最终无言面对一众同僚,撞向奉天殿柱子……
    农业版也不能缺席!
    必须点出张山风和叶淇,其实是为了……
    就这么定了!
    各大板块的头条——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差点骂死了一个尚书!
    看来,今年稿费应该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