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492章 双生猫魅
    斯维特兰娜·彼得罗娃就住在喀山一栋建于勃列日涅夫时期的老旧公寓楼里。这栋五层高的板楼,墙皮剥落,楼道里总是弥漫着卷心菜汤和潮湿水泥的味道,灯光接触不良,忽明忽灭,仿佛随时会彻底沉入黑暗。斯维特兰娜年近三十,是一名面容姣好却带着些许疲惫的图书编辑,栗色头发总是简单地束在脑后。她的丈夫,谢尔盖·伊万诺夫,是一名长途卡车司机,常常奔波在漫长的M7公路上,留下她和他们唯一的“孩子”——一只名为巴什里克的西伯利亚森林猫相伴。巴什里克有着银灰色的厚重皮毛,翡翠般的眼睛,和一种近乎于人的沉着神态。它是谢尔盖在一次前往远东的途中从雪地里救回来的,从此成了这个略显冷清的家的温暖核心。

    这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冷雨欲来。斯维特兰娜刚完成手头一份晦涩的民俗学译稿,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手机响起,是快递员,说她有一个从雅库茨克寄来的包裹到了,因为体积较大,无法放入邮箱,需要她下楼到公寓门口签收。雅库茨克?她最近没有从那么远的地方订购任何东西。一丝微弱的疑惑掠过心头,但很快被日常的惯性淹没。或许又是谢尔盖给她买的什么惊喜吧,他总是这样,用些笨拙又深情的方式弥补不能常伴的遗憾。

    “巴什里克,妈妈下楼一下,很快回来。”她对着蜷缩在旧沙发扶手上、像一团灰色烟雾的猫咪轻声说道。巴什里克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喵呜”,算是回应。

    斯维特兰娜披上一件灰色的羊毛开衫,拿起钥匙,走出了公寓门。楼道里异常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那盏位于楼梯拐角、永远半明半灭的灯泡,今天似乎闪烁得更加频繁,投下跳跃而扭曲的影子。不知为何,她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注视着她。她加快了脚步。

    刚推开公寓楼那道沉重的、需要用力才能关严的铁门,来到外面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斯维特兰娜几乎撞上了一个蹲在门口的小小身影。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心脏猛地一缩——是巴什里克!

    它就蹲在门口的水泥地上,银灰色的皮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显眼,那双翡翠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她。斯维特兰娜愣住了,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公寓楼的方向。门已经关上了。它是怎么出来的?她明明记得自己出门时,巴什里克还好好地待在沙发上。窗户都关着,门也锁好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或者,它趁她开门的一瞬间溜了出来,而自己没注意到?

    一阵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升,比喀山秋夜的冷风更刺骨。她蹲下身,平视着这只熟悉的猫咪,试图从它那通常难以捉摸的表情里找到答案。

    “巴什里克?”她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是怎么跑出来的?难道你想当没人要的野猫吗?外面这么冷,还有野狗……”

    猫咪没有像往常那样蹭过来,只是静静地蹲着,然后冲她软软地“喵呜”叫了一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尾巴尖轻轻晃了晃。这叫声和姿态是如此熟悉,几乎瞬间打消了斯维特兰娜大半的疑虑。也许真是自己疏忽了。一种混合着无奈、心疼和后怕的情绪涌了上来。她不能再让它在外面待着了。

    “小淘气鬼,”她叹息着,伸出双臂将猫咪抱入怀中。巴什里克顺从地偎依着她,皮毛带着户外的凉意,但身体的重量和触感是那么真实、那么熟悉。斯维特兰娜抱紧了它,转身用后背顶开沉重的公寓楼门,走了进去。

    楼道里的灯光似乎比刚才更暗了,闪烁的频率也透着一股不祥。她抱着猫,快步上楼,钥匙串在寂静中发出叮当的轻响。来到家门口,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掏出那把有些老旧的黄铜钥匙。插锁,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

    就在她推开门,一只脚踏进温暖的玄关时,一个熟悉的、毛茸茸的身影从里屋颠颠地跑了过来,停在她脚边,用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裤腿,同时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的叫声。

    斯维特兰娜的动作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她的血液像是瞬间变成了冰碴。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脚边那只正在撒娇的猫——银灰色的皮毛,翡翠般的眼睛,熟悉的神态,毫无疑问,是她的巴什里克。

    那么……她怀里的这个……是什么?

    她猛地将视线转向自己怀中。那只猫也正仰着头看她,眼神一模一样,姿态别无二致,甚至连喉咙里发出的细微呼噜声都分毫不差。

    两只巴什里克。

    一只在她脚下,一只在她怀中。

    斯维特兰娜像一尊石雕般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恐惧,一种冰冷、粘稠、彻骨的恐惧,像沼泽地的淤泥一样缓缓将她淹没。她看看怀中,又看看地上,两只猫长得一模一样,神态都分毫不差。这不可能!是幻觉?是噩梦?还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地上的巴什里克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它停止了蹭裤腿的动作,抬起头,目光越过斯维特兰娜,落在了她怀里的那只猫身上。瞬间,它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背部高高弓起,喉咙里发出一种斯维特兰娜从未听过的、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嘶吼声,那双翡翠般的眼睛里闪烁着野性的、几乎可以说是恶毒的光芒。

    而她怀里的那只,也开始不安地扭动,发出同样威胁性的低吼,对准了地上的那一只。

    “不……这不可能……”斯维特兰娜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她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冲进屋内,然后“砰”地一声甩上了门,将内外两个世界暂时隔绝。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要挣脱胸腔。

    两只猫都进了屋。它们对峙在狭小的玄关里,互相龇着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仿佛随时会扑向对方,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

    斯维特兰娜无力地滑坐在地上,钥匙从手中脱落,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交织在一起。哪个才是她的巴什里克?或者说……它们都不是?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遗忘的、从雅库茨克寄来的快递箱上。箱子就放在玄关的角落,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有她的名字和地址,打印得清晰而冰冷。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突如其来的诡异事件,与这个神秘的包裹有着某种可怕的关联。

    雅库茨克……那是萨哈共和国的首府,深入西伯利亚腹地,充满了冰原、森林以及无数古老传说的地方。而罗刹国的入口,在一些极其隐秘的传说里,据说就藏在西伯利亚永冻层下的某些裂隙之中。

    故事,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斯维特兰娜而言是一场缓慢燃烧的噩梦。两只猫——我们暂时只能称它们为“地上的巴什里克”和“怀中的巴什里克”——在最初的激烈对峙后,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它们不再试图攻击对方,而是各自占据了客厅的一角,警惕地注视着彼此,也警惕地注视着几乎精神崩溃的女主人。

    斯维特兰娜尝试过分辨。她叫巴什里克的名字,两只猫都会同时转头看她,眼神同样充满(或者同样缺乏)情感。她拿出巴什里克最爱的、谢尔盖从挪威带回来的鲑鱼干,两只猫都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动作姿态一模一样。她甚至检查了它们身上最细微的特征——左耳背后有一个极小的、星形的斑点,是巴什里克小时候被树枝划伤留下的;右前爪的肉垫上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色条纹。令人绝望的是,这两处特征,在两只猫身上都完美复刻,分毫不差。

    这不仅仅是复制,这简直是……镜面反射。一种深入骨髓的、包括所有记忆和习惯的复制。

    恐惧逐渐让位于一种麻木的困惑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想起小时候在喀山村下的祖母家过暑假,祖母曾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讲述过关于“波德梅内舍茨”的故事——那是一种来自罗刹国的邪恶精怪,擅长模仿和替换人类或动物,将被替换者的灵魂拖入倒错扭曲的异界。通常,波德梅内舍茨会替换婴儿,但有时也会盯上那些与主人感情深厚、被视为家庭成员的宠物。它们潜入现实世界,制造混乱、恐惧,并最终吞噬掉原本存在的幸福与安宁。

    “当你发现家里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存在,分不清真假时,”祖母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幽光,“那就要小心了,孩子。罗刹国的影子已经投射到了你的门槛上。它们喜欢看到人们困惑、恐惧、互相猜疑……直到一切都被拖入疯狂。”

    当时她只把这些当作吓唬小孩的乡野怪谈,此刻,那些话语却像冰锥一样刺穿她的心脏。难道……巴什里克被罗刹国的什么东西替换了?或者更糟……是复制了?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来自雅库茨克的包裹。它静静地待在角落,像一枚等待引爆的炸弹。

    她必须做点什么。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谢尔盖还要三天才能回来。她需要帮助。

    首先,她想到了邻居,住在对门的退休历史教师,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一个严肃、古板、但据说知识渊博的老人,尤其对本地的历史传说颇有研究。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斯维特兰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地绕过两只仍然处于对峙状态的猫,走到门边。她透过猫眼向外看了看,楼道空无一人,只有那该死的灯泡还在闪烁。她轻轻打开门,闪身出去,迅速敲响了对面公寓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链哗啦作响,门开了一条缝,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后。他戴着老花镜,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斯维特兰娜·彼得罗娃?”他有些惊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干涩而谨慎。

    “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对不起打扰您……但是……我遇到了一件非常、非常奇怪的事情。”斯维特兰娜的声音颤抖着,语无伦次地将刚才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包括两只一模一样的猫,以及那个神秘的包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老人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当听到“两只一模一样的猫”时,他的脸色明显变得苍白起来。他示意斯维特兰娜进屋谈。

    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的公寓和斯维特兰娜家格局一样,但布置得如同一个旧书仓库,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他让斯维特兰娜坐在一张堆满了书的旧沙发上,自己则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已经完全漆黑的夜空。

    “雅库茨克……双生的猫……”他喃喃自语,然后转过身,眼神异常严肃,“孩子,你听说过‘罗刹国’吗?”

    斯维特兰娜的心沉了下去,她点了点头,想起了祖母的故事。

    “那不是简单的传说,”老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什么听见,“尤其是在喀山,这片土地下埋藏着太多东西,鞑靼人的,罗刹国人的,还有……更古老的。现实世界的帷幕在这里某些地方很薄,特别是在那些古老的、被遗忘的角落,或者当人心中充满强烈孤独、恐惧或欲望的时候……罗刹国的影子就可能渗过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波德梅内舍茨……替换者……它们并非总是怀着明确的恶意而来,更多时候,它们只是遵循着罗刹国那套混乱、倒错的法则。它们模仿,它们复制,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秩序的嘲讽和侵蚀。你收到的那个包裹……很可能是一个‘信标’,或者……一扇被无意中打开的‘小窗’。”

    “那我该怎么办?”斯维特兰娜急切地问,声音里带着哭腔,“哪个才是我的巴什里克?我该怎么把它们分开?或者……把它们都……”她不敢说下去。

    老人摇了摇头,脸上是深深的无奈和一丝恐惧。“很难。波德梅内舍茨的模仿是天衣无缝的,它们甚至能复制记忆和情感。有时候,唯一的区别在于……它们没有灵魂,或者,它们的灵魂是倒错的。但如何分辨……”他叹了口气,“古老的仪式或许有用,比如用圣水,或者用绣有特定符咒的布匹……但这些都是不确定的。而且,强行驱逐一个,可能会惊动另一个,甚至可能伤害到真正的巴什里克。”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羊皮纸封面、边缘磨损严重的古旧书籍,翻找着。“我必须查查资料。在这期间,斯维特兰娜,你必须要小心。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观察它们,注意任何微小的、不符合巴什里克习惯的细节。还有那个包裹……先不要打开它,至少在我弄清楚之前不要。”

    带着更加沉重的心情和满脑子的恐怖想象,斯维特兰娜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门内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两只巴什里克不再对峙,而是各自趴在沙发的一端,仿佛达成了某种休战协议。但它们看向她的眼神,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那不再是猫咪单纯的依赖,而更像是一种……观察,一种评估。

    这一夜,斯维特兰娜几乎无法入睡。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她惊坐起来。她听到客厅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猫咪的舔毛声,甚至偶尔一两声低低的、含义不明的喵呜声。她分不清是哪只猫发出的,或者,是它们在一起密谋着什么?

    第二天早晨,她顶着黑眼圈走出卧室。两只猫立刻围了上来,用同样的姿态蹭她的腿,发出同样的呼噜声,讨要食物。她机械地拿出猫粮,分在两个盘子里。它们各自安静地吃了起来,动作同步得令人窒息。

    白天,她试图继续工作,但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她不时地偷偷观察两只猫。它们的行为几乎完全一致:晒太阳,梳理毛发,望着窗外的小鸟。但偶尔,她会捕捉到一些瞬间——比如,其中一只(她开始在心里称它为“甲猫”)在看向窗外时,眼神会变得异常深邃,仿佛在凝视着遥远虚空中的某个东西;而另一只(“乙猫”)则有时会对着空无一物的墙角发出低吼,背毛竖起,像是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这些细微的差异非但没有让她感到安心,反而加剧了她的恐惧。这证明它们并非完美的复制品,而是有着独立“意识”的个体?还是说,这只是罗刹国诡异法则的又一种体现?

    下午,她决定冒险打开那个包裹。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还没有消息,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用颤抖的手拿起剪刀,划开胶带。箱子里没有想象中的怪异物品,只有一些看似普通的东西:几块来自雅库茨克附近矿区的、闪着幽光的石头;一小包用某种动物皮革包裹的、干燥的苔藓;还有一本手写的、纸张泛黄的笔记,封面没有任何标题。

    她翻开笔记,里面的字迹潦草而古老,用的是夹杂着一些鞑靼语词汇的旧式俄语。她勉强能辨认出一些片段:“……阈限空间……镜像法则……灵魂的倒影……罗刹国的馈赠即是诅咒……当心那双重的身影……”笔记的最后一页,用红笔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图案:两面镜子相对而立,中间是一个模糊的、仿佛在挣扎的人形。

    斯维特兰娜感到一阵眩晕。这个包裹绝非误寄。它是冲着她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巴什里克来的?是谁寄的?目的何在?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谢尔盖。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接起电话。

    “斯维特,”谢尔盖的声音带着长途驾驶的疲惫,但依旧温暖,“你怎么样?巴什里克好吗?”

    斯维特兰娜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几乎想立刻把一切都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该怎么解释?说家里有两只巴什里克?说我们可能被罗刹国的怪物盯上了?谢尔盖是个务实的人,他很可能认为她是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我……我们还好,”她哽咽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后天晚上。路上有点耽搁。听着,斯维特,有件事有点奇怪。”谢尔盖的语气变得有些疑惑,“我前几天遇到一个老妇人,在靠近彼尔姆的一个路边休息站。她穿得很古怪,像是个萨满或者吉普赛人。她拦住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说‘阴影已经投下,双生子即将降临。当猫眼变成双数,要小心来自东方的镜子。’她还硬塞给我一个小护身符,说是能保护家宅。我觉得她有点疯疯癫癫,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不安。你那边没事吧?”

    斯维特兰娜握着手机的手冰冷。彼尔姆……那也是伏尔加河流域,通往西伯利亚的门户之一。老妇人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所有恐惧的闸门。阴影、双生子、猫眼、东方的镜子(雅库茨克就在喀山的东方!)……这绝不是巧合!

    “谢尔盖……”她终于崩溃了,哭着将一切和盘托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然后传来谢尔盖沉重而坚定的声音:“斯维特,听着,我马上想办法尽快赶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哪里都不要去,锁好门,谁叫都不要开。离那两只猫远点,还有那个包裹,不要再碰了。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解决。答应我!”

    挂了电话,斯维特兰娜感到一丝微弱的支撑。但孤独和恐惧依旧如浓雾般包裹着她。夜幕再次降临,公寓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两只巴什里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它们不再仅仅满足于待在各自的角落,开始更频繁地在房间里走动,有时甚至会同时出现在她身边,用那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她。

    晚上,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昏暗的走廊里,两边是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两只巴什里克,但它们的身影扭曲、变形,眼睛里闪烁着非猫类的、恶毒的光芒。镜子里还映照出她自己,但那个“她”面容呆滞,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像是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又像是那个神秘的老妇人,更像是无数个声音的混合:“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倒影?当你能分清楚的时候,就是你被拖入罗刹国之时……”

    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窗外,天色微明。而床上,两只巴什里克不知何时,一左一右地卧在她身边,仿佛在守护她,又仿佛在……监视她。

    第三天,情况急转直下。

    斯维特兰娜注意到公寓里开始出现一些无法解释的变化。墙上的钟表时而走得飞快,时而完全停止;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偶尔会带着一股铁锈和……类似苔藓的腥味;她甚至有一次在走廊的镜子里,看到身后一闪而过的、不是两只,而是三只猫的影子!

    恐惧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公寓不再是熟悉的避风港,而成了一个扭曲的、阈限空间,现实与罗刹国的边界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她感到自己正被缓慢地拖入一个疯狂的旋涡。

    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终于来了。他带来了一小瓶据说是从喀山圣母领报大教堂求来的圣水,还有一块绣着复杂图案的、颜色暗淡的旧布,他说那是很久以前一位鞑靼萨满留下的驱邪符咒。

    “我们必须试一试,”老人脸色凝重,“这种侵蚀正在加剧。我查了些资料,你遇到的情况非常罕见,不是简单的波德梅内舍茨替换,更像是……一种‘镜像增殖’。罗刹国的力量正在通过某个连接点,将巴什里克的‘存在’复制并投射到现实中。那个包裹是关键。”

    他们决定在客厅里进行一个简单的驱邪仪式。斯维特兰娜按照吩咐,将两只猫引到客厅中央。两只巴什里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显得焦躁不安,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开始用古教会斯拉夫语吟诵祷文,声音低沉而庄严。他先将圣水洒向两只猫。水滴落在它们银灰色的皮毛上,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两只猫同时发出了凄厉的、完全不似猫叫的尖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它们都没有退缩,反而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死死盯住老人。

    接着,老人拿起那块符咒布,试图靠近它们。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客厅里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门窗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有无形的手在外面拍打。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那本来自雅库茨克的笔记竟自己从桌上飞起,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两只巴什里克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在猫的形态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扭曲的阴影之间快速切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住手!”一个尖锐、非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分不清是来自哪只猫,还是来自空气本身,“愚蠢的凡人!你们是在瞎胡闹!”

    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脸色惨白,但他没有后退,反而更用力地举起符咒,大声呵斥:“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滚回你们的阴影国度去!”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斯维特兰娜被气浪掀倒在地。当她挣扎着爬起来时,看到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瘫坐在墙边,符咒布已经化为灰烬,圣水瓶也碎裂在地。而客厅中央……

    只剩下了一只巴什里克。

    它蹲在那里,看起来有些虚弱,但眼神恢复了斯维特兰娜熟悉的那种温和与依赖。它轻轻地“喵”了一声,走向她,用头蹭她的手。

    “成功了吗?”斯维特兰娜心脏狂跳,又惊又喜地看向老人。

    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咳嗽着,脸上却没有喜悦,只有更深的忧虑和恐惧。“不……事情没那么简单。刚才那股力量……太强大了。它不是被驱逐了,而是……暂时收敛了。另一只‘猫’并没有消失,它只是隐藏了起来,或许……就隐藏在这只‘猫’的影子里。我们可能……激怒了它。”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公寓里的诡异现象并未停止。墙上的阴影开始不自然地扭动,仿佛拥有自主的生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而腐败的气味。斯维特兰娜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耳边响起了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

    老人挣扎着站起来,抓住斯维特兰娜的手臂,声音急促而恐惧:“孩子,听我说,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了!罗刹国的入口可能已经被部分打开!你必须立刻离开!去找……去找教堂,或者人多的地方!等待谢尔盖回来!我……我得去找更懂得对付这些东西的人!可能是城里的东正教神父,或者……或者一些还遵循古老传统的鞑靼长者!”

    说完,他不顾斯维特兰娜的挽留,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公寓,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斯维特兰娜独自留在变得愈发诡异的公寓里,看着那只向她撒娇的、似乎是“唯一”的巴什里克,心中却没有丝毫安宁。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的话像丧钟一样在她脑中回响。隐藏了起来?在影子里?

    她低头,看着巴什里克投在地板上的影子。那影子……似乎比平时更浓重一些,而且边缘在微微蠕动。当她凝视那影子时,一种冰冷的感觉顺着脚底蔓延全身。她仿佛看到,在那团浓重的黑暗里,有另一双翡翠色的眼睛,正带着无尽的恶意和嘲讽,静静地回望着她。

    谢尔盖还要一天才能回来。而这一夜,注定将是喀山这座古城深处,这栋普通公寓楼里,最漫长、最恐怖的一夜。罗刹国的阴影,已经彻底笼罩了斯维特兰娜·彼得罗娃的世界。倒错即将完成,而真正的恐怖,才刚刚露出它的獠牙。

    她知道,她必须做出选择,或者,等待那个最终不可避免的“抉择”时刻降临——到那时,她将不得不分辨出真实与倒影,而那个答案,可能会将她拖入深渊,或者,揭示一个比深渊更可怕的真相……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