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响彻山林的震吼,最后一只筑基妖兽停止了挣扎,宣告着这场大战的终结。
赵灵韵立于飞梭之上,萦绕在手臂之上的两条兴奋的小家伙摆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死死的缠在手臂之上,不肯返回剑鞘。
赵灵韵轻轻抬起白玉般的手指,挨个敲打了两下脑袋,便抬起了头,看向了一望无际的林海。
南面的打斗之声渐渐稀疏,直到最后一声精铁相撞之声回荡,山林重新归于了寂静。
“找到……了。”,昏暗的山林间,李落枫略带喜色的沉稳的声音响起,只是片刻便陡然沉声。
侧过去的身子垂着面,抬起的手臂没有放下,依旧保持着拨开灌木的样子。
鹤方依旧垂着身子,一向谦和带笑的面容上却只剩下了慌乱与焦色,
挤过旁边的众人,脚下的步伐凌乱快速,
临到近处之时,几乎是要扑倒过去。
“啊!——父亲!!”,看着眼前的这副场景,鹤方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掩面痛哭了起来。
十几把弯刀透体而过,苍老的身躯宛如风中残叶一般,被十几道铁链拉扯着掉在空中。
垂头散发,生机散尽,垂落的如枯枝的手中还死死攥着那染血的宽剑长剑。
“唉……”,侯百鸣唉声一叹,心中也带了一丝颇有同感的悲凉,默然的退到了一旁,站在了人群中。
许久,沉言的李落枫才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抬起厚重的手掌,宽慰般的在鹤方的肩膀上沉沉拍了两下。
一阵下咽的嘶鸣混杂着哽咽从李落枫挺立的脖颈中发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那苍老的身前,混杂着沙哑的,断断续续开口,
“大哥,我,我们,回家……”。
……
一架又一架盖着白布的担架被从山林中抬了出来,抬入赵家的战船。
“大都是无名姓的散修,若是寻常像这样孤独的惨死荒野,便是他们的宿命。”,
赵灵韵声音淡漠,带着些许宿命的惆怅,
“但既是为我赵家而战,一口薄棺,几丈土坟,也算是给他们的交代。”。
“上族厚德。”,站在一旁的修士习惯性的恭维。
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就连赵灵韵也是这般觉得。
这些散修多是孤身一人,人死了,便什么都无用了,日后也不会有人记得。
呯,呯……
沉重的脚步自船阶上响起,打断了赵灵韵的思绪。
抬眸望去,便见李落枫和鹤方一前一后的抬着一个简陋的木担,
那盖起的白布之下,还能看见那花白散乱的发丝,以及那与腿一同露出的剑身。
她双眸下意识的凝起,在那剑身上扫过,心中有了决断,
“节哀。”。
她只是轻轻道了一句,眸光晦言,心中也不由多了一些愁闷。
遥想三十多年前,三人一同在自己手下做事,昔日鹤立山求执守一职时的局促还历历在目;
现如今,再见时却已是这般场面。
鹤方似是在强撑,双手死死攥着担架的枱杆,攥的发白,
生怕自己忽然崩溃大哭,将父亲从上面摔下。
好不容易将担架递给了早已等在旁边的侯百鸣,
颤颤巍巍又带着些许惶恐的拱起手,朝着赵灵韵行了一礼,
“还请前辈将我父送回家族,晚辈在此谢过了。”。
“这是自然,我赵家不会亏待任何人。”,
赵灵韵应下了他的请求,目送着那苍老的身躯被抬到后方。
“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赵辰风的声音低沉,神色虽然依旧漠然,但眼眉中的明光也暗淡了些许,
“一百五十四人,有近半数的修士殒命,田家、楚家也皆有子弟战死。”。
“收起来吧,白行爷会安排好的。”,赵灵韵摆了摆手,没有接过卷簿,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了船头。
望着那广袤的山林,长长一叹,“自今日起,这水泽山林……便归我赵家了。”。
……
几日后,
鹤家的府堂中,一口规整肃严的棺椁摆放其中。
院中是前来送行了修士,有散修,也有世家子弟,赵灵韵也难得的没有焦急回族,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葬礼。
鹤砚与鹤方披麻戴孝,领着鹤家的家眷,齐刷刷的跪倒在地,痛声哭喊。
赵灵韵就这种看着,一坐便是半日,从正午坐到了烈日悬挂西山。
四周的修士渐渐散去,两道神态恭敬的人影快步来到了她的身旁。
不等她反应,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多谢前辈前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晚辈感激不尽。”。
说话的是鹤砚,其面容坚毅,眼中虽尽是悲哀,却依旧不失神韵,一举一动,恭敬有礼。
鹤方垂首低眉,虽然是兄长,却落在鹤砚侧后,垂着长衫,一副顺和的样子。
他们显然明白,赵灵韵前来,是代表了赵家的态度。
鹤家的地位,不会随着第一代家主的逝去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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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你们父亲,选好了去处?”,赵灵韵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
“回前辈,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鹤砚声音低沉有力,站起身来,给赵灵韵倒了一盏热茶,语气一顿,多了些回忆,
“父亲生前早有交代,若他坐化,便令我等带着他的尸骨,回葬南陵,葬在许叔坟边。”。
鹤立山显然与他们说过往时,赵灵韵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并不惊讶。
默然点头,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府堂的高位上,想了想,又开了口,
“家中不可一日无主,他可留言,让谁来主持大局?”。
不怪她多言,古来不知有多少因争权夺位而破家者。
她怜悯鹤家,不愿见到那位死战的老者攒下的家业就这样毁于一旦。
“这……”,此话一出,鹤砚神色一愣,没有立刻言语,而是看向一旁的鹤方,喉结滚动,面容也随之正色了起来,
“并无,不过,长幼有序,家族之位理应……”。
“回前辈,”,正在这时,一直安顺站在一旁的鹤方却不知从何来的胆气,向前踏出了一步,说话时,声音却又软弱了下去,
“我,我父亲救我之时,有言,要,要将家主之位传到九弟。”。
“七哥……”,鹤砚一愣,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默言的低下了头。
其实他心里清楚,不管有没有遗言,父亲一直都是把他当家主培养。
七哥知道,鹤家的人也都知道。
“即然如何,你们自己安排便好,本座便不再多言了。”,
见到两人的态度,赵灵韵心中了解,也安下了心来。
没有过多的停留,起身,在二人的目光下缓缓远去……
城池寂静一片,只有城墙上悬挂挂的白幡在风中摇曳。
街道上空旷一片,城中的凡人被赶入家中,在门上挂上白色的灯笼以示吊唁。
一辆由炼气初期的角鹿拉动的板车,带着一尊由灵木打造的棺椁从鹤家的城池缓缓踏出,
带着鹤立山的身躯朝着南陵附近的山丘奔去。
这一日,
那孤独坐在山丘上三十年的壮硕身影,在西斜残阳的余晖下,等来了自己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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