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部向美国大使馆提出了抗议，但据说没什么成效。被派遣的美军军官们已确认是从正式名单中剔除的人员。”
柏林参谋本部。
施里芬斜靠在怪异的椅子上，摩挲着下巴。
他的思绪很复杂，因此给参谋军官的回应也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想来也是。”
实际上，施里芬脑海里早已不再纠结美军的事。
美国大使馆又不傻，肯定不会把现役的军官投入战场。
当然，确认一下是必要的，但说到底，外交部这是在浪费时间。
在施里芬的思维里，“美军”这个词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总长，幸运的是，在与比利时的边境战斗中争取到了时间，我们德军现在有了些喘息的机会。”
“这让人有些纠结啊。”
“纠结？”
“没有一个德军士兵能突破散兵线，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一种能改变战场范式的新战术出现了。”
一种极其强大的防御战术出现在了前线。
三重菱形铁刺网从根源上阻断了德军的冲锋，在如暴雨般的机关枪子弹扫射下，德军如被冲刷的雨水般，没有一人能够幸存。
他们浑身布满弹孔，像蜂窝一样，与尸体堆在一起，只能在散兵坑前越积越多。
“说白了，就是全都平等地沦为了炮灰。”
“炮灰……”
参谋军官们的脸色变得苍白。
但施里芬并没有觉得特别震惊。
因为在边境战斗中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苗头。
即便美军没有露出来，这种防御战术最迟明年也会出现。
“所以才让人纠结。”
然而，这是一种“防御”战术。
对于当下急需进攻的德军来说，这会带来大麻烦。
要是德军处于防守而非进攻的立场，或许挖掘散兵坑，让士兵们用它来击退冲锋的步兵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散兵战这种极其强大的防御战术出现的当下，德军必须进攻。巴黎近在咫尺，我们不能再后退了。”
“……您的意思是要继续推进进攻？”
那些热衷于高呼进攻和冲锋的容克贵族们，看到施里芬如此谨慎的模样，此刻也安静地听着。
“幸运的是，我们的兵力过度集中于右翼机动部队，我们可以靠人数优势碾压过去。”
极度偏向一侧的右翼部队已经成功完成了迂回机动。
比利时军队已被彻底击溃，在边境战斗中，法军大败，德军目前仍占据优势。
“但这肯定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没错，这就像是不断把炮灰扔出去，只为了让绞肉机出故障。”
这说法相当令人毛骨悚然。
容克贵族们都极力想要否认这种残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术。
数字堆砌起来的战争毫无浪漫可言。
“……总长，我们也有选择停止前线进攻，转而挖掘散兵坑的方案。”
“啧。进攻还是坚守，首先得确定这个。”
坚守。
确实有停止进攻的选择。
可以稳固整顿漫长的补给线，在马恩河流域疯狂挖掘散兵坑，粉碎冲过来的法军。
炮兵部队也有希望用重炮轰毁法军的散兵阵地。
可以用这种方式逐步推进。
“幸运的是，我们已经深入法国国境。就算就此停下，也能在法国领土上慢慢推进前线。”
反正不是德国领土，也没什么关系。
“但一旦前线形成对峙，德军就不得不放弃进攻。”
问题在于，如果按照施里芬计划的进攻停止，德军将彻底失去速战速决的机会。
主动权很可能就没了。
法军日益严密且可怕的散兵防线，会更高效、无情地吞噬德军。
而且，如果英国远征军推进到阿明讷，建立起散兵防线，德军的右翼机动将完全被阻断。
施里芬计划就会悲惨地破产。
“这下明白美军之前头疼的原因了。”
“您说美军？”
“对，现在我才理解美军在面对西班牙军队的机关枪扫射，发起关塔那摩铁腕行动时的心情。”
“啊。”
施里芬在心里重新评估了美军。
一直以来他都轻视美军，但仔细想想，美军不也突破了西班牙军队的机关枪防线，成功发起了‘进攻’吗？
最终，就像在古巴将西班牙军队屠杀殆尽一样。
“但不幸的是，这样的进攻记录对德军不利。”
“德军一直以来的问题都出在海军部。”
施里芬咬了咬嘴唇。
美军占领古巴时所采取的行动，全都是封锁行动和登陆行动。
凭借战列舰压倒性的火力使海岸地区丧失抵抗能力，然后投入海军陆战队构筑散兵阵地。
利用岛屿的特点，通过封锁行动切断对方补给，再通过登陆行动占领扩大前线的基地营地。
这是典型的以海军为主导的作战。
“然而，这可不是个好信号，未来的战场会变得更加棘手。”
“要是英国佬用同样的方法杀过来，德国就会陷入极其不利的境地。”
“必须在英国远征军通过登陆行动抵达阿明讷之前占领巴黎，这样我们才能占据主动。”
德国目前还没有无畏舰。
尚未开发出独特的技术，德国海军在实力上被皇家海军压倒性地超越。
皇家海军（Royal Navy）。
一旦他们出动无畏舰展开登陆行动，占领海岸并开始南下，即便右翼机动成功，德军右翼的侧翼也会被攻击。
侧翼是最大的弱点。
一旦被英国远征军攻击侧翼，德军就必须在原地停下整顿防线。
“唉……海军太不给力了。”
“我们只是觉得可惜，海军那帮人的自尊心现在估计已经碎成渣渣了。”
施里芬咂了下嘴，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大步走向挂在墙上的地图，仔细研究起法国地图。
施里芬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严肃表情，凝视着地图。
呼……
“最终，剩下的选择只有进攻。”
如果放弃进攻，稳固防线，那将永远失去进攻的机会。
进攻是施里芬计划的核心，而施里芬计划的本质就是一场冒险。
施里芬心想。
反正德军在散兵战中也会遭受重创，那至少得确认一下进攻是否可行。
即便停止进攻，想要扩大前线，德军士兵也得朝着法军的散兵防线冲锋。
人命越值钱越好。
战争归根结底就是以人的生命为代价换取国家利益的交换行为。
那么人命越值钱，能获取的国家利益规模也就越大。
“继续进攻……您是这个意思吗？”
面对参谋军官们的提问，施里芬用机械般的声音补充解释道：
“无论是进行散兵战还是全力进攻，如果德军突破防线的条件是一样的，那我们当然应该选择进攻。”
“……啊。”
施里芬拿起笔，在地图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线，修改战略。
马恩河流域被他画上了一条条散兵线。
当啷。
他把笔扔了出去。
“推进。用人海战术。”
说到底，只要用人海战术强行突破，法军的散兵防线也能被攻破。
他并不担心法军会攻击德军侧翼。
因为进攻比预计的要轻松，德军已经推进到足够的程度，除了这次散兵战，兵力消耗也不算多。
德军在进攻方面仍占据很大优势。
“机会出现时，要积极推进进攻，尽可能扩大前线。”
速战速决。
只要突破散兵防线，后面就是巴黎。
只要能占领巴黎，就能进入占领法国的主要阶段。
只要突破……
只要突破马恩河的散兵防线，之后的事情就会一帆风顺。
“大家注意！现在我来说明作战方针。”
哐！
施里芬将指挥棒猛地砸在桌子上。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参谋军官们吓了一跳，他们迅速镇定下来，认真聆听施里芬的讲话。
施里芬满意地点点头。
“继续进攻。右翼机动的步兵师团，以战列步兵的阵势，一步步向法军散兵防线推进！”
施里芬大声下令。
“你们身为德军的光荣军人，为了国家，就不惜生命去开辟道路！”
全都投入到进攻中，突破散兵防线。
“各炮兵部队全力支援步兵突破散兵防线，尽可能摧毁法军的散兵阵地！明白吗！”
“明白！”
“那还愣着干什么！马上行动！”
哐！
施里芬再次砸下指挥棒，参谋部像快速运转的齿轮一样，开始紧张而有序地调动军队。
就像被鞭子抽打一样，德军总部迅速行动起来。
在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里。
由于施里芬的果断决策，德军的进攻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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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现在都在干什么？”
法军散兵防线。
被派来检查散兵布置的美军军官好不容易才稳住混乱的心神。
法军这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奇葩行为，让他感到头晕目眩，仿佛精神都要错乱了。
“为什么……不，到底为什么要重新填埋散兵坑！”
美军军官愤怒地咆哮道。
他实在忍不住了。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令人震惊。
一些法军军官竟然违抗法国参谋部的命令，重新填埋散兵坑。
这是法国参谋本部一直以来的老问题。
他们的通讯设施相比德军或美军要落后得多，司令部的指挥体系也混乱得像一团乱麻。
也就是说，前线的消息很难顺利传达给参谋部。
他只是稍微移开视线，就发生了这种灾难，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不，这，这……简直疯了。”
他摘下帽子，胡乱地捋了捋发热的头发。
美军军官真想立刻冲到法军指挥官面前，狠狠揪住他的衣领。
但他作为来帮忙的一方，不能这么做，而且他现在已经是不在正式军籍名单上的身份，所以在制造麻烦这件事上也得小心翼翼。
但是。
即便如此，他还是气炸了。
砰——
美军军官径直冲进了指挥官所在的帐篷。
帐篷里，指挥官们正哈哈大笑着展开作战地图，讨论着什么。
这些人现在还有心情笑？
“为什么要重新填埋散兵坑，你们都疯了吗！”
瞬间，美军军官的怒吼声让法军军官们吓了一跳，他们猛地转过头。
但看到是美军军官后，他们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不屑。
美军军官的愤怒值不断攀升。
法军军官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就像在教训下级一样。
“为什么要重新填埋散兵坑？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吗。”
“什么？”
“就是因为那该死的散兵坑，我们才没法推进前线。”
一堆听不懂英语的胡言乱语传了过来。
“法军最大的优势和核心教义是以进攻为中心的战术。你们的散兵战手册，防御战或许有效，但对进攻来说毫无用处。”
“现在德军已经衰弱，此时发动进攻对法军更有利……呃——”
“——把他轰出去。”
咔嚓……
没等他说完，美军军官就紧紧揪住了法军指挥官的衣领。
一瞬间，指挥部乱成了一锅粥，但美军军官看起来没有松手的打算。
他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着法军，仿佛要把他们生吞活剥。
“你给我听好了。”
跟这些不可理喻的法军讲道理是没用的。
既然美军的战术理论带来了胜利，那他稍微越权一下也无妨，他能承担后果。
而且他的军衔比这些法军高。
美军军官一边给自己找理由，一边更用力地揪住对方的衣领。
“有人在德军后方的补给线看到了铲子和铁刺网。这意味着他们正在修复在比利时和法国边境被占领的铁路站点，准备快速向前线运送补给。”
这简直荒谬。
真正尝到散兵战效果的法军，却因为自尊心而拆除散兵坑，反而是被打得很惨的德军，却更积极地接受散兵战。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德军甚至考虑到了进攻失败的情况，已经制定好了立刻挖掘散兵坑的计划。一旦德军推进的地方形成前线，他们就会这么做。”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美国参谋部要帮助法军了。
这些家伙打仗简直一塌糊涂。
法军靠着散兵战取得了巨大胜利。
但结果呢？
法军拆除散兵坑。
德军却在推广散兵坑。
这些人难道就没意识到他们现在正严重地做错事吗？
美军军官看着法军指挥官，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这些蜗牛真是无可救药。
杜鲁门先生说的对，不能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只是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