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久病成医”像一枚生锈的钉子,楔在连蔓儿脑子里,时不时就冒出来刮擦一下她的神经,带来一阵心悸的钝痛。她不敢深思,只能更努力地把头埋进土里,假装自已真是一株只需要阳光雨露的蔓草。
白日里拼命干活,累到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夜里却总睡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尽是些光怪陆离的碎片:冰冷泛光的匕首、汹涌的河水、沈诺深不见底的眼,还有那句压低了的警告——“姑娘家家的,少打听些外头的事。”
这晚,她又一次从混乱的梦境中挣扎着惊醒,胸口闷得发慌,喉咙干得冒烟。窗外月色惨白,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晕。
她蹑手蹑脚地爬下炕,想去灶房舀瓢水喝。
夜凉如水,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遥远的虫鸣。她喝完水,正打算溜回屋,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院墙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连蔓儿瞬间僵住,睡意全无,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那影子极淡,几乎融在夜色里,但她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不是猫狗,更像是一个……蹲伏着的人影!
是谁?贼?还是……白天那些来找沈诺的煞神?!
极度的恐惧攫住了她,手脚冰凉,呼吸都停了。她死死盯着那个角落,一动不敢动。
那影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微微一滞,随即,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悄无声息地跃起,翻过院墙,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如同鬼魅。
连蔓儿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她扶着冰冷的灶台,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抖着腿摸到院墙角落。
地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只有冰冷的泥土。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惊悸之下的幻觉。
但那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却真实得让她浑身发毛。
她不敢在院子里多待,连滚爬爬地冲回屋里,闩死房门,跳上炕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窗户,一夜无眠到天明。
第二天,连蔓儿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干活时更是心神不宁,时不时就疑神疑鬼地四下张望,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她。
【系统提示:宿主精神状态不佳,疑似过度焦虑。建议服用‘静心丸’(10互动值一枚)或进行‘爱的告白’以缓解压力(效果更佳)。】
连蔓儿直接屏蔽了这废话连篇的系统。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昨晚不是幻觉。有人夜探连家院子!目标是谁?她?还是……沈诺?
一想到后者,她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一整天,她都尽量避免和沈诺打照面。但越是躲避,那种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沉重。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连蔓儿躲在后院菜畦里,假装给韭菜浇水,实则竖着耳朵听前院的动静——沈诺通常这个时候会从外面回来。
果然,没过多久,前院传来了她爹连守诚有些拘谨的寒暄声,以及那把温淡的嗓子应对的声响。
连蔓儿松了口气,正准备趁机溜回自己屋,却冷不丁听见她爹提高了嗓门,带着点讨好的笑意喊道:“蔓儿!蔓儿!死丫头又跑哪儿去了?快出来!沈公子找你有事!”
连蔓儿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湿了鞋袜。
他找她?他能有什么事找她?!
她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第一反应就是装死。
可连守诚还在那儿一声声地喊,大有她不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连蔓儿没法,只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挪到前院。
沈诺就站在院门口那棵老枣树下,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融的金边,却暖不透他眼底的深沉。他手里拿着两本薄薄的、线装的旧书。
看见连蔓儿出来,他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连蔓儿头皮发麻,垂下眼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蚋:“沈、沈公子……有事?”
沈诺将手里的书递了过来,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听不出什么波澜:“前日听连大叔提及,姑娘似乎识得几个字,对些风物杂记颇有兴趣。恰巧我这儿有两本闲置的旧籍,一本《南亩琐记》,一本《异闻杂录》,或许能聊作姑娘消遣。”
连蔓儿愕然抬头,愣愣地看着那两本递到眼前的旧书。
她爹什么时候跟他说过这个?原主确实跟着村里老秀才认过几个字,但也仅限于能写自个儿名字和数个数,哪来的“颇有兴趣”?
他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昨晚的事,他知道了?这是在敲打她?《异闻杂录》?是在暗示她“异闻”少打听?
无数个念头瞬间涌上脑海,让她僵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系统狂喜:目标人物主动赠礼!互动值+50!好感度显着提升迹象!宿主快接住!并表达惊喜与感激!(★ ω ★)】
连蔓儿听着系统的提示,看着沈诺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只觉得那两本书像是烧红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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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手指微微发颤,慢慢地、极其不情愿地伸过去,接下了那两本书。书页粗糙,带着一点陈旧墨香和……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冷冽气息,和他身上的一样。
“多……多谢沈公子。”她干巴巴地道谢,声音紧绷。
沈诺的目光在她接过书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那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唇角,弧度极浅,转瞬即逝。
“不必客气。”他淡淡道,视线似无意般扫过院墙角落——正是昨晚连蔓儿看见黑影的地方,然后重新落回她脸上,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聊天气,“近日天暖,蛇虫鼠蚁也多起来了。姑娘夜里若是起身,还需当心些,莫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惊着了。”
连蔓儿的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脸色煞白。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他在警告她!用这种看似关心、实则冰冷的方式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多事!不要窥探!
“我……我知道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多谢……沈公子提醒……”
沈诺像是满意了,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连蔓儿僵在原地,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靠上冰凉的土墙,手里的两本书变得沉重无比,几乎拿不住。
晚风吹过,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冷汗早已浸透衣衫。
他不是在关心她。
他是在划下界线,是在告诉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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