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看着他怔了怔。
他的回报如此郑重。
她拿起一旁的书,轻轻抵住魏王的手,让他将手放下了。
“王爷不必立誓,我们之间也无需这样的方法来表达信任。”
魏王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靖央,本王……想带你去个地方。”
“何处?”
魏王下定决心似的说:“本王的盐矿。”
许靖央凤眸微凝。
盐矿,尤其是亲王私有的盐矿,乃是最核心的机密之一。
按大燕律例,亲王封地内若发现矿藏,须即刻上报朝廷,由朝廷派人接管或监督开采。
私开盐矿,乃是重罪。
魏王竟要将如此机密之地,示于她?
“王爷,此事关重大,不必……”
“不必顾忌,”魏王打断她,眼神坦荡而坚定,“本王信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处盐矿,是本王三年前偶然发现,位于湖州深山之中,位置极隐秘,这些年,本王暗中经营,规模不大,却也是湖州府库一项重要的进项,朝中无人知晓。”
“今日带你去,并非炫耀,而是想让你知道,本王虽不如二哥果决勇毅,不如四弟背景雄厚,但亦非毫无根基的庸碌之辈。”
许靖央一顿。
她看见魏王眼中熊熊闪亮的光芒。
魏王笑容英俊赤纯:“你有雄心,有魄力,要走的路注定荆棘遍布,日后,无论你要做什么,需要什么,只要本王有,只要本王能给,绝不推辞。”
许靖央静静看着他。
眼前这位三皇子,或许不够杀伐果断,或许也没有极深的城府。
但他仁厚务实,肯下苦功,更有一种难得的坚韧。
将盐矿这等性命攸关的机密示于她,等于将半条命交到了她手里。
这份信任,沉重如山。
良久,许靖央缓缓点头,声音清越:“好,那就多谢王爷信任。”
魏王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那我们现在就去?本王叫人去备马车,路程稍远,入夜前或能赶回。”
“也好。”
“那……要不要派人跟二哥说一声?”魏王问。
许靖央想了一瞬:“我出来时宁王睡着了,先不必告诉他。”
魏王眼底划过笑意:“也好。”
两人没有惊动旁人,只带了数名魏王绝对信任的侍卫,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然出了府城,朝着西南深山驶去。
他们刚走没多久,平王就去了许靖央她们居住的院落。
萧宝惠针灸去了,不在屋中。
平王放轻脚步,走到许靖央的屋外,听了听里面。
半点声音也没有,这府邸里安静得过分了。
平王皱眉,正要离开,门扉却忽然从里面被拉开。
萧贺夜围着眼纱,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此时剑眉半拧,带着刚醒来的淡淡锋冷。
“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做什么?”他开口,声音冷冷。
平王嗤了一声:“我来看九妹,谁鬼祟了?刚从门口经过而已。”
萧贺夜显然不信。
“九妹房间在隔壁,四弟还不如本王看得清楚?”
“萧贺夜,你别管的太宽了。”平王说着,狭眸朝萧贺夜身后看。
屏风遮挡,也瞧不见许靖央是不是在屋内。
萧贺夜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你不必看了,她不在,方才应当是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萧贺夜假睡,看着她出了门。
他不想问的太过仔细,只怕让许靖央觉得束缚。
实则他猜,应当是去找魏王了,昨夜看许靖央趴在桌子上涂画,她仗着他看不清楚,就连他站在身后也不遮挡。
萧贺夜当时便顺口问了一句:“在画什么?”
“一个回礼,感谢魏王这些时日接待照顾我们,马上要走了,将此物留下来给他。”
如此,萧贺夜猜,今日许靖央应当就是将礼物给魏王送去了。
实则他也想跟着,不愿许靖央单独跟魏王相处,但说到底,萧贺夜克制住了自己的占有欲。
毕竟魏王应该不像平王那样,争抢不断,惹人厌烦。
平王靠着门框,眯起狭眸看着萧贺夜。
他嗤笑两声,语调漫不经心:“我要是二哥,我就该着急了,你我都清楚,许靖央并不是必须要跟你成婚,她随时可以反悔。”
“说不定……”平王压低声音,带着顽劣的戏谑,“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萧贺夜皱眉,隔着眼纱也让平王感觉到了冰冷暗含警告的视线。
平王却因此心情愉悦,大摇大摆地离开。
另外一边,山路崎岖,马车颠簸。
魏王在路上,细细向许靖央讲述这盐矿发现的经过,开采的艰难,以及如何避开朝廷耳目,将盐运出的种种关节。
最开始湖州蜀州并未如此富庶,钱财仿佛是凝固的。
因为魏王到来以后,听取了谋士郁铎的意见,才盘活了两块封地。
如今百姓们减免赋税,自然是越来越好了。
许靖央听得认真,偶尔询问几句,皆切中要害。
魏王越发觉得,与她交谈,如沐春风,许多自己苦思良久的难题,她三言两语便能点出关键。
马车行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极隐蔽的山谷口停下。
谷口有伪装成猎户的护卫把守,见到魏王,无声行礼,让开道路。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规模不小的矿场出现在眼前。
矿井深邃,盐工往来忙碌,虽条件简陋,却井然有序。
不远处还有简陋的工棚与灶房,炊烟袅袅。
魏王指着矿场,语气带着几分自豪:“便是这里了,两年心血,皆在于此。”
许靖央放眼望去,稍作打量。
她忽然开口:“此处地形虽隐蔽,但出口单一,若遇强敌封堵,便是绝地。王爷可曾考虑,另辟一条隐秘退路?”
魏王一怔,随即眼中迸出亮光:“言之有理,此前本王总觉得此地偏僻,不会被人所知晓,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靖央,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靖央淡淡一笑:“未虑胜,先虑败,有备无患。”
夕阳西下,将矿场染上一层金红。
魏王与许靖央并肩而立,想了片刻,魏王还是鼓起勇气看向她。
“靖央,要是你在幽州那儿过的不开心,你可以回到我这儿来,湖州和蜀州这两片地,你随便挑一个,本王全权交给你去管,不再过问。”
许靖央顿了顿,笑了。
魏王却紧张起来:“本王绝不是挑拨你跟二哥的意思。”
“我知道,王爷是好意,但宁王殿下很好,有问题,我们会商量解决。”
听她这样的语气,魏王也明白过来,心中的苦涩蔓延而出,他努力压下去。
魏王说:“如果你幸福的话,本王也会由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