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852章 许靖央夸他了
    许靖央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近得能数清他睫毛的颤动。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像一层薄霜覆在肌肤之上。

    萧贺夜的手指停在她唇边,指尖微热,仿佛不是在触碰血肉,而是在描摹一场久藏于心的幻梦。他的呼吸很轻,却带着某种隐忍的起伏,像是压抑着什么即将破笼而出的野兽。

    “王爷……”许靖央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你今日,有些不同。”

    “是么?”他低笑,嗓音如沉潭水,“或许是因为,今日是你第一次,主动说起与三弟同行的事。”

    她心头一跳。

    原来他并非不在意。

    那些平静之下,早有暗流汹涌。

    “我与魏王,不过是去看盐矿、谈农政。”她缓缓退开半寸,却仍被他掌心扣住后颈,未得自由。“王爷若不信,大可去问魏王本人。”

    “本王信你。”他却说,语气忽然沉静下来,“但我更信自己的心??它告诉我,你在靠近别人时,脚步轻了,眼神亮了,连说话都温柔了几分。”

    许靖央怔住。

    她从未想过,这个平日冷峻寡言的男人,竟会如此直白地剖露心迹。

    “所以你摔跤,是故意的?”她忽然明白过来,“你想让我回来时看见你孤坐灯下,无人照拂?”

    萧贺夜不答,只将脸埋进她肩颈之间,温热的呼吸透过中衣渗入肌肤。

    “我只是……不想你走得太远。”他声音闷闷的,像从很深的地方传来,“你说要去幽州,要振兴封地,要养民安邦。这些我都支持。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走了,我怎么办?”

    许靖央指尖微颤。

    她想抽身,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是宁王,是天家贵胄,自有府邸、属官、亲随。”她低声说,“你不会缺人伺候,也不会缺人辅佐。”

    “可我会缺你。”他猛地抬头,雪纱虽未戴,眸中却燃着灼人的光,“许靖央,你以为我看不见,就真的什么都不知吗?你为我熬药、理政、挡箭、挡刀,甚至替我周旋于各府权贵之间……你做的一切,我都记着。”

    他一字一顿,如刀刻石:

    “我不是感激你。我是??离不开你。”

    屋内骤然寂静。

    风灯晃了晃,烛火扑簌,映得两人影子纠缠如藤蔓。

    许靖央望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宁王殿下。

    他是会疼、会怕、会嫉妒、会低头求人的萧贺夜。

    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

    她喉头微哽,终是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滑过他眉骨、鼻梁、唇角,如同回应方才他那一场小心翼翼的描摹。

    “你知道我为何答应与你成婚吗?”她轻声问。

    萧贺夜盯着她,眸光深不见底:“因为二哥救过你?还是因为你欠我一条命?”

    “都不是。”她摇头,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是因为那一夜,我在廊下听见你独自练剑,剑风凌厉,却始终不肯出声。后来我才知,你是怕吵醒我。”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一个宁愿自己苦练至筋疲力尽,也不愿扰我清梦的人……值得我托付终身。”

    萧贺夜瞳孔微缩,似被什么狠狠击中。

    “所以我不后悔。”她继续道,“也不会去湖州,更不会投入魏王怀抱。我的路在幽州,而你,是我唯一的同行者。”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别走。”他在她耳边哑声道,“哪怕你要走,也带我一起。我要亲眼看着你治理一方,我要陪你挨过寒冬酷暑,我要在你累极时,为你披衣递茶。许靖央,这一生,我只要你。”

    许靖央闭上眼,任泪水悄然滑落。

    她知道,从今往后,他们再无法轻易分离。

    翌日清晨,天光初透。

    许靖央起身时,萧贺夜仍在睡。他睡相极轻,眉头微蹙,似连梦境都不肯放松警惕。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正欲起身,却见枕畔压着一张纸笺。

    抽出一看,竟是昨夜她画给魏王的那幅回礼图稿。

    图上是一枚铜制盐井提卤器的设计,旁边密密麻麻写着改良建议,字迹清秀工整,显然是她亲手所绘。

    而在图稿背面,多了一行陌生笔迹??

    **“此物甚妙,若用于幽州盐池,或可增产三成。然赠予者心已属他人,徒留图稿,不如留人。”**

    墨迹未干,显然是昨夜写就。

    许靖央指尖抚过那行字,心头微震。

    她竟不知,萧贺夜何时悄悄取走了这幅图稿,又何时写下这般情深意切之语。

    正出神,身后传来??声响。

    “看完了?”萧贺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刚醒的沙哑。

    她转身,见他已坐起,正望着她,眼中并无责备,唯有淡淡的倦与深情。

    “你偷看我东西。”她故作嗔怒。

    “本王向来不讲道理。”他淡淡道,“尤其对你。”

    许靖央忍不住笑了。

    她将图稿折好收回袖中:“今日还要随魏王去看野菜田,你去不去?”

    “去。”他毫不犹豫,“你不准单独见他。”

    “昨夜不是才说我值得信任?”

    “信任归信任。”他掀被下床,动作利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三弟虽仁厚,到底也是皇子,手握盐矿、心藏雄图,岂会真无所图?”

    许靖央敛了笑意:“你怀疑他?”

    “我不怀疑他对你如何。”萧贺夜系上外袍,目光沉沉,“我只担心,有人借你之名,行谋逆之事。”

    他说完,唤来白鹤备衣洗漱。

    临出门前,他忽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今晚之前,我要你拟一份幽州屯田策。若那野菜真能越冬活株,便立即派人快马送种回幽州,春耕前务必试种成功。”

    许靖央点头:“你也准备回程了?”

    “嗯。”他眸光微闪,“朝廷已有密报,北狄使团将至京城,陛下召诸王携家眷入京述职,恐有联姻之意。”

    许靖央眸色一冷:“又是夺我姻缘、妄图掌控我命运的那一套?”

    “这一次,不会了。”萧贺夜走到她面前,抬手抚过她发丝,“你是宁王妃,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谁若敢动你一分,本王便让他付出百倍代价。”

    两人抵达田庄时,魏王已在等候。

    那是一片位于山阴处的坡地,土壤贫瘠,杂草丛生,寻常作物难以存活。然而就在其中一片区域,绿油油的野菜成片生长,叶片肥厚,根系发达,即便昨夜下了冷雨,依旧挺立不倒。

    “这便是‘耐冬菜’。”魏王介绍道,“原是山间野草,三年前本王偶然发现其可食且耐寒,便令农夫试种,如今已可亩产五百斤以上,煮汤、腌渍、晒干皆宜,百姓称其为‘救命菜’。”

    许靖央蹲下细察,拨开泥土查看根部结构,又摘下一片叶放入口中咀嚼。

    微涩,而后回甘,纤维适中,确为良品。

    “若引入幽州,搭配窖藏土豆与风干牛羊肉,足以支撑百姓熬过漫长冬季。”她站起身,眼中已有规划之色,“请王爷允我带走一批种子与种植手册。”

    魏王欣然应允:“不止种子,本王还可派两名老农随行指导,确保成活。”

    萧贺夜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直到魏王说出“随行”二字,才缓步上前。

    “不必劳烦魏王费心。”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本王自有农官随行,种子带走即可。”

    魏王一愣,随即笑道:“二哥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气氛微僵。

    许靖央察觉异样,连忙打圆场:“多谢魏王慷慨赠予,他日幽州百姓得以饱暖,必不忘王爷恩德。”

    魏王看着她,笑容温和,眼底却掠过一丝黯然。

    “只要你过得好,便足够了。”

    一行人返回途中,马车再次摇晃前行。

    萧贺夜闭目养神,似在休憩。

    许靖央则伏案疾书,正在撰写屯田策初稿。

    忽然,马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帘外传来白鹤低喝:“何人拦路?”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九妹可在车中?我是四弟。”

    平王?

    许靖央掀帘望去,只见平王骑在一匹黑马之上,身穿玄色锦袍,腰佩玉带,身后跟着十余名精锐侍卫,气势逼人。

    “四弟怎会在此?”萧贺夜也睁开眼,声音冷了几分。

    “听闻二哥与九妹外出归来,特来迎接。”平王笑得漫不经心,“顺便,送一份礼物。”

    说着,他挥手示意,身后侍卫抬上一只木箱,打开后,竟是一整套鎏金嵌玉的女子冠饰,样式华贵,乃是郡主级别方可佩戴之物。

    “这是……”许靖央皱眉。

    “父皇昨日下旨,晋封你为‘昭阳郡主’,享俸禄三千石,赐宅一座,位列宗室贵女之首。”平王含笑望她,“恭喜九妹,从此身份尊贵,再非寄人篱下之人。”

    许靖央却没有半分喜色。

    她盯着那套冠饰,忽然冷笑:“父皇何时如此疼爱我了?从前夺我军功、贬我为婢时,怎不见这份慈爱?”

    “时移势易嘛。”平王耸肩,“如今你嫁了二哥,成了宁王妃,自然身价倍增。父皇不过是顺势而为,彰显天家恩宠罢了。”

    萧贺夜冷冷开口:“这份恩典,来得蹊跷。父皇素来偏心嫡长,怎会突然厚待一个曾被逐出家门的女儿?”

    “或许……”平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了好话呢?”

    三人皆知所谓“有人”是谁。

    许靖央心头一凛。

    难道是魏王?

    可他昨日才坦言无意争夺,怎会今日便暗中运作?

    除非……

    这是一个局。

    有人想借“昭阳郡主”之名,将她重新拖入京城权力漩涡,让她脱离萧贺夜的庇护,成为各方争夺的棋子。

    “我不接受。”许靖央断然道,“我已是宁王妃,无需额外封号。”

    “可旨意已下,宗人府备案,拒不受封,可是抗旨。”平王悠悠道,“二哥,你说是不是?”

    萧贺夜眸光骤冷:“那就让父皇亲自来收这道旨意。”

    他掀帘而出,一步踏上马背,居高临下俯视平王:“回去告诉父亲??我妻之一切荣辱,由我赋予,不由他施舍。若他再敢擅自插手,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平王脸色微变,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二哥果然护短!那我便如实回禀了。”

    说罢调转马头,率众离去。

    马车重新启程。

    许靖央坐在车内,久久未语。

    萧贺夜回来后,见她神色凝重,便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我不是怕。”她摇头,“我是恨。他们一次次想用名分、地位、亲情绑架我,却从未问过我想要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他问。

    她抬眸看他,目光清澈而坚定:“我要的是??一个不再有人能夺走我一切的世界。我要幽州富庶,百姓安居;我要你安康,不再受眼疾折磨;我要我们的孩子,出生即知自己姓甚名谁,不必像我一样,从小被人踩在脚下,连亲父都不认。”

    萧贺夜听着,心口如被重锤击中。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声道:“都会有的。我发誓。”

    当晚,许靖央完成屯田策,交由萧贺夜审阅。

    他细细看完,提笔批注数条,又命人连夜誊抄三份:一份送往幽州太守府,一份存档备查,最后一份,贴身收藏。

    “明日启程回幽州。”他对她说,“不等朝廷召令,我们先走。”

    “可魏王那边……”

    “我已修书一封,致谢并辞行。”他淡淡道,“有些情谊,点到为止即可。再多留,只会伤人伤己。”

    许靖央默然点头。

    次日黎明,天尚未亮。

    两人悄然离府,仅带亲随数十人,轻装简行,踏上了归途。

    马车驶出城门那一刻,许靖央掀起帘子,最后望了一眼这座江南城池。

    烟雨朦胧,楼台隐现。

    这里曾给她短暂安宁,也让她看清人心险恶。

    但她不再犹豫。

    前方是风雪边关,是荒芜冻土,是她要用双手开垦的疆域。

    而身边这个人,将是她一生的盾与剑。

    马蹄声渐远,晨雾弥漫。

    许家九女许靖央,自此踏上真正属于她的征途。

    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庶女,不再是被夺功勋的弱者,更不是谁攀附权贵的工具。

    她是宁王妃,是幽州的实际掌权者,是未来史书上必将留下姓名的女子。

    这一世,她要亲手屠尽那些曾践踏她尊严的人。

    这一世,她要让所有欺她、辱她、弃她之人,跪在她脚下哀求饶恕。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