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的村民也已经全部入住了,虽然范围很大,但依旧能听到时不时传来孩童的欢呼声。
张花城也有一套很大的宅子,和爸妈住在一起。
“花城,你们不是住在那个好看的漂亮房子里面?你看琳琳现在身子也不方便,不如就让住在我们这里吧,这家里那么大,我们住的实在是太浪费了,你小妹也让花铃带走了。”老妈看着超大的宅院非常满意,可太大了,大到让她都感觉一切都空荡荡的。
原本还有其他人一起住的,但现在来到这里,全都安......
雪落得比往年更早,也更密。山风卷着细碎的雪花,在桃源村的屋檐下打着旋儿,像一群不肯归巢的鸟。张花城站在综合楼顶层的?望窗前,望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梯田与林道,手中握着一杯热茶,水汽氤氲,模糊了玻璃上的倒影。他已不再年轻,眼角刻着风霜的痕迹,可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泉。
这一夜,他睡不着。
明日是立春,村里要举行“开耕节”,也是第三届团圆宴后的第一个重大仪式。孩子们排练了新编的农耕舞,老人们准备了祖传的祈福词,连温泉客栈都暂停接待外客,只为腾出场地办庆典。一切都显得喜庆而有序,可张花城心里却压着一块石头??**青年开拓队已经出发整整四十天,至今未归**。
七名少年,带着两杆猎枪、三匹驮马、十日干粮,深入长白山北麓无人区,任务是勘探水源、寻找可扩建的隐蔽山谷,并尝试建立第二据点。临行前,他亲自为他们绘制地图,标注险地,叮嘱韩飞带队训练三个月才放行。可山林无情,一场暴雪、一次迷路、一头猛兽,都能让希望化为灰烬。
“你又在想他们?”林秀英披衣进来,递上一件厚棉袍。
“嗯。”他接过,却没有穿上,“小强走的时候说,‘我要带回一条能让全村人走得更远的路’。这话太重了,压得我心慌。”
林秀英轻轻靠在他肩上:“你给了他们翅膀,就得信他们能飞。咱们的孩子,不是温室里的花,是山鹰。”
他苦笑:“可山鹰也会折翼。”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红光??那是东岭三号哨卡的紧急信号弹。
张花城猛地站起,茶杯打翻在地,热水顺着地板缝渗入楼下档案室。他抓起挂在墙边的猎枪外套就往外冲,脚步刚踏出门槛,对讲机里已传来韩飞急促的声音:“花城!东岭发现踪迹!不是野兽,是人!脚印朝南沟方向移动,至少八人,携带有重物!”
“封锁南沟出口!”张花城一边疾行一边下令,“赵铁柱带民兵二组包抄侧翼,老周通知村民进防空洞,非战斗人员不得外出!我马上赶到!”
十分钟内,二十名民兵完成集结,分成三队奔赴预定位置。张花城亲自带队,踩着积雪向南沟逼近。月光被云层遮蔽,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雪地反射微光,映出断续的足迹。越往深处,林木越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有人生过火。”韩飞蹲下检查一处熄灭的篝火堆,“就在两个时辰前。”
“追!”张花城眼神一凛。
队伍加快速度,穿过一片桦树林后,前方豁然出现一座废弃猎户小屋,屋顶塌了一半,烟囱却冒着袅袅青烟。窗纸上透出昏黄的光,隐约有人影晃动。
“包围!”张花城压低声音,“活捉,别开枪。”
五分钟后,四面包抄到位。一声哨响,民兵破门而入??
屋内景象令人震惊:七个少年蜷缩在角落,衣衫破烂,脸上布满冻疮,但全都活着!而第八个身影背对着门,正用烧红的铁钳修补一只马鞍,听见动静猛然回头,竟是失踪多日的**小强**!
“是我们!别开枪!”小强大喊,声音嘶哑却清晰。
张花城冲上前,一把抱住跪倒在地的小强:“你们……你们都回来了?”
“我们……找到了……”小强泪流满面,“找到了……第二个桃源!”
原来,七人深入北麓第三天便遭遇暴风雪,被迫躲进一个天然岩洞。洞内竟有地下暖流,冬暖夏凉,四周岩壁富含矿盐,洞口隐蔽于瀑布之后,外人极难发现。更惊人的是,洞后还连着一条长达三里的地下河,直通外界某条无名溪流。
他们在洞中休整七日,由小强带领测绘地形,最终确认:此地可建**地下避难所+冬季储备基地**,若加修引水渠与通风道,甚至能容纳百人长期居住。
“我们本想早点回来报信……”另一个少年哽咽道,“可路上遇到一伙流浪汉,有老人有孩子,快饿死了……我们就把干粮分了,还带他们来这屋里暂住……刚才那些脚印……是他们留的……”
张花城这才注意到屋角还有几具简陋地铺,上面躺着三个瘦弱妇孺,气息微弱。
“不是敌人。”他松了口气,转头下令,“立即送医疗队前来接应,安排伤员入住温泉客栈隔离治疗。其余人,护送开拓队成员回村休养!”
回到家中已是凌晨。张花城顾不上换衣,先提笔在日记本上写道:
> “今日始信:善念可通天地。七少年未带寸铁,却以仁心救下流民;跋涉千里,不只为寻地,更为寻道。吾辈建村,原为自保,今方知??真正的桃源,不在山高林密,而在人心向光。”
翌日开耕节如期举行。尽管昨夜惊变,但村民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喜悦。当七名少年穿着新做的棉袄走上高台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张花城宣布:“从今日起,‘青年开拓队’正式列为村常设机构,每年选拔十名十六岁以上青年入训,任务不再是逃亡求生,而是**探索、建设、连接**。我们的目标,不只是活下去,是要让更多人活得有尊严!”
他还当场签署命令:启动“**双星计划**”??以现有桃源村为“明星”,新建地下基地为“暗星”,两村互为犄角,资源共享,危机时可整体转移。
庆典结束后,张花城并未休息,而是召集核心成员召开紧急会议。
“流民身份必须查明。”他神色凝重,“他们说是从黑龙江逃来的难民,因家乡遭军队征粮抢掠,无奈南迁。但我看他们举止有异,尤其那个老者,左手虎口有枪茧,绝非普通农民。”
韩飞点头:“我也注意到了。而且他们对地形异常熟悉,昨晚我们问起北岭岔道,他竟能说出三十年前伪满时期的伐木路线。”
“所以?”五叔公眯眼。
“所以,他们可能是**溃兵家属,甚至是潜伏特务**。”张花城缓缓道,“但我们不能因疑杀人。陈大夫检查过,他们确实营养不良,体内寄生虫超标,病症真实。目前暂居客栈,由妇女会轮流照看,暗中观察言行。”
“若真是敌人呢?”赵铁柱问。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人民。”张花城目光坚定,“让他们吃我们的饭,住我们的屋,看我们的孩子读书、老人安养、男女平等劳作。若这样还不能感化他们,那他们的心,早已死在了外面的世界。”
三日后,真相浮出水面。
那位“老者”深夜独自来到综合楼门口,主动求见。他名叫李振邦,原是东北某军区后勤副团长,部队整编时因拒绝执行“清乡征粮”命令,被诬陷叛变,全家遭通缉,只得携亲带友逃亡深山。
“我带过兵,杀过人。”他在审讯室里坦然道,“可我没杀过百姓。你们这儿……和我年轻时相信过的理想一样。如果这世上真有净土,我想让我孙女在这里长大。”
张花城沉默良久,起身解开他手铐:“从今天起,你和家人就是桃源村村民。你可以教孩子们军事常识,但有一条铁律??**绝不准私藏武器、不准拉帮结派、不准传播仇恨**。”
老人含泪点头。
自此,桃源村迎来新一轮变革。
李振邦协助韩飞完善民兵训练体系,引入正规战术操练与野外生存课程;其孙女则进入学堂,成为第一位会写俄文的学生。流民中的木匠、铁匠也被吸纳进生产队,带来北方独特的取暖炉设计与雪橇制作技艺。
春天再次降临。
西岭梯田全面机械化试点启动,一台由柴油机改装的“土犁车”投入使用,效率提升五倍。与此同时,地下基地“暗星”工程正式开工,三百村民自愿报名轮班施工,采用“白天垦田,夜晚掘洞”的两班制。
最令人振奋的是,唐伯伯传来消息:国家局势正在悄然变化,某些高层开始反思极端政策,民间恢复教育、发展经济的呼声日益高涨。
“时机快到了。”张花城在村民议事会上说,“等‘暗星’建成,我们要做三件事:第一,扩大秘密贸易规模,用山货换取更多技术资料;第二,筹建‘桃源广播站’,用短波向外界传递真实信息;第三,选派两名青年,伪装成流浪学者,尝试走出大山,联系更多志同道合者。”
众人震惊。
“你是想……造反?”老周颤声问。
“不是造反。”张花城摇头,“是播种。如果我们这一代人注定只能躲在山里,那就让下一代人,能在阳光下行走。”
六月,暴雨再至。
这一次,有了抗灾三级预案与坚固堤坝,村庄安然无恙。反而因水量充沛,地下河流量激增,为“暗星”提供了天然动力源。张花城灵机一动,命工匠研制水力发电机,虽功率微弱,却足以点亮地下走廊的油灯。
七月十五,是个特殊的日子。
按照旧约,渔船应在北角暗礁湾交接。然而这次,张花城决定亲自前往。他换上渔民装束,带上韩飞与两名精锐民兵,乘小舟潜行至海湾。夜色中,果然见一艘陌生大船停泊,甲板上站着几名持枪士兵。
“不是老吴。”韩飞低声道。
张花城冷笑:“是钓饵上钩了。”
他果断下令点燃假信号火堆,引诱敌船靠近浅滩。待其搁浅之际,埋伏在岸上的民兵齐射照明弹,枪口对准船身。
“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公民自治领地!”张花城通过扩音喇叭喊话,“立即弃船投降!否则视为入侵者,格杀勿论!”
船上人乱作一团。最终,十二名特务缴械投降。审讯得知,他们隶属于某秘密情报局,奉命摧毁“疑似反政府武装据点”。而更令人骇然的是,他们携带了一份名单??上面赫然写着**张花城、韩飞、五叔公等三十七人的姓名、画像与悬赏金额**。
“我们已经被标记为‘敌对势力’了。”赵铁柱看完供词,脸色发白。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人民力量。”张花城冷声道,“把俘虏关押,物资没收,船只拆解。对外发布声明:**桃源村不属于任何党派,只属于生活在这里的人。谁若侵犯,全村皆兵!**”
声明通过新建成的短波电台向周边区域广播,连续七天不间断播放。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三天夜里,竟收到一段微弱回应:
> “听到广播……我们是吉林延边的知青点……我们也在坚持……请告诉我们如何联系……”
张花城热泪盈眶。
他知道,黑暗之中,不止他们一盏灯。
秋天,桃源小学迎来第一批初中生。教材已编至第五册,《自然与世界》《农工基础》《人际心理》《地理探秘》《机械入门》五门课程并行。张花城亲自讲授第一堂“社会课”,题目是:**《我们为何不恨?》**
“外面有人说我们是逃兵、是叛徒、是资本余孽。”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每一张稚嫩的脸,“可我们没有恨。因为我们知道,真正的敌人不是某个人,而是让人互相残杀的制度。我们活着,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证明??人可以不一样地活。”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
年底,第三届团圆宴举行。
这一次,桌上多了两道菜:一道是来自“暗星”基地种植的蘑菇炖鸡,另一道是流民带来的北方酸菜白肉。全村人齐聚晒谷场,灯火通明,笑语喧天。
五叔公没有再鞠躬。
他只是端起酒碗,走向张花城,两人相视一笑,重重碰杯。
“这一年,咱没死,还活得好。”老人嗓音沙哑,“你常说要守住鎏金岁月。可我觉得,这日子……才刚开始发光。”
张花城仰头饮尽烈酒,望着漫天繁星,轻声说:“等‘暗星’建成,我们要在那里种下第一棵苹果树。等它开花结果,我就带孙子去摘。”
林秀英牵着一双儿女走来,小女孩仰头问:“爸爸,我会去‘暗星’上学吗?”
“会。”他蹲下,抚摸女儿脸颊,“你还会教别人读书,带他们看见星星。”
雪,又一次落下。
覆盖山川,覆盖屋舍,覆盖所有曾流过的血与泪。在这片寂静的深谷中,一段真正属于普通人的历史,正悄然书写。没有旗帜,没有口号,只有炊烟、灯火、孩子的笑声,和一群不愿低头的脊梁。
他们不是英雄。
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并让后代也能好好活着。
而这,便是最伟大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