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岳关外的天空,已经烧了整整一夜。
那不是晚霞,是焚天大阵催动到极致后,将方圆千里的云层点燃的炼狱景象。火焰从赤红转为暗金,又从暗金转为惨白,温度高到连空间都开始剥落,露出下方黑洞洞的虚空裂痕。
关墙上,守军的呼吸都带着焦灼的血腥味。
关羽拄刀而立,青龙偃月刀的刀锋已卷刃三处,刀身上沾染的仙血还未干涸,正在高温下滋滋作响。他左肩铠甲碎裂,露出深可见骨的烧伤——那是半个时辰前,硬撼焚天烈日边缘时留下的。
“还能撑多久?”他声音沙哑。
身后,赵云正在为张飞包扎腹部贯穿伤,闻言抬头:“阵法核心裂痕又扩了三寸,最多……一刻钟。”
一刻钟。
关羽望向关外。
昊炎仙朝的赤炎军团已后撤十里,在焚天烈日的照耀下重新整队。那不是退缩,而是为真正的主宰——让路。
天地间忽然安静下来。
连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风声、呼吸声、心跳声,一切声音都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压制。关外百里,那片被烧得扭曲的虚空中,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门内走出一人。
赤发金瞳,身披九阳道袍,每一步踏出,脚下便生出一朵燃烧的金莲。他出现时,整片战场的火焰都向他朝拜,焚天烈日自动移至他头顶,化作一轮温顺的光环。
太乙金仙,阳煌尊者。
昊炎仙朝三大太上长老之一,执掌“焚天殿”三千年,曾以一己之力焚灭一方小千界的凶名,此刻亲临镇岳关。
他甚至没有看关羽,没有看城墙上那些浴血的守军。
只是抬手,对着长城,轻轻一拳。
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
但拳出的瞬间,千里火云骤然收缩,凝聚成一道纯白色的拳印。拳印所过之处,虚空彻底熔毁,留下一道贯穿天地的焦黑轨迹,仿佛天地被这一拳打出了一个窟窿。
镇岳关的防护大阵疯狂明灭!
九鼎投射来的国运金光、长城自带的戍边阵法、关羽等人临时布下的层层禁制——在这拳印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一层层崩碎、瓦解、蒸发。
“阵眼!”关羽暴喝。
城关中央,李信双手死死按在阵法核心的青铜阵盘上。他周身亮起刺目的神王光辉,那是燃烧精血与神魂换来的短暂升华,硬生生将即将崩溃的阵法又稳住了三息。
但,也仅有三息。
拳印轰然砸在光幕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传遍百里。长城墙体表面,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痕,无数砖石簌簌坠落。关内数万守军齐齐吐血,修为稍弱者当场昏死。
“太乙之威……竟至于斯。”张辽咳着血,拄枪站起,眼中尽是骇然。
阳煌尊者微微皱眉。
他这一拳,本意是直接轰碎长城,碾死关内所有蝼蚁。却不想,竟被挡下了——虽然只是延缓了三息破碎,但挡下了就是挡下了。
目光落在关墙中央,那个浑身浴血、却还在拼命向阵盘灌注神力的青年将领身上。
“神王境?有点意思。”
他声音平淡,却如天雷滚过苍穹,震得关墙又塌了一截。
李信抬起头。
他七窍都在渗血,视线已经模糊,只能看到天上一轮炽白的“太阳”,和太阳下那道如神如魔的身影。但他握枪的手,依旧稳。
“勇烈军——”他嘶声吼道。
“在!!!”
关墙各处,十万名身披赤甲的将士齐声回应。他们是李信亲军,随他自凡界飞升,历经百战,从未退过一步。
“戮仙弩,准备。”
十万将士同时割破手腕,将精血洒在身前的青铜弩机上。那是长城附属杀阵的核心,需以将领精血为引,以全军血气为弦,一弩出,可弑真仙。
他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在阵盘上,双手结印,嘶声念诵:
“以我精血,奉为牺牲——”
“以我神魂,铸就箭锋——”
“戮仙弩,起——!!!”
十万勇烈军齐声咆哮,血气冲天而起,在关墙上空凝聚成一张横贯百丈的巨弩虚影。弩身赤红如血,弩弦震颤如龙吟,一支纯粹由杀意与血气凝聚的金色箭矢,缓缓成形。
阳煌尊者第一次露出正色。
他感应到,那支箭中蕴含的“弑仙”法则,竟隐隐触及了太乙层次的门槛。虽然粗糙,虽然稚嫩,但确确实实,是能伤到他的东西。
“区区蝼蚁,也敢逆天?”
他冷哼一声,袖袍一拂,漫天火云化作九条火龙,咆哮着扑向关墙。
也就在这一瞬——
金色箭矢,离弦!
箭出无声,却快过流光。所过之处,九条火龙哀鸣溃散,火云被撕裂出一道笔直通道。箭矢无视空间距离,几乎在离弦的刹那,就已射至阳煌尊者面前!
尊者瞳孔微缩,抬袖格挡。
嗤——
一声轻响。
金色箭矢撞在袖袍上,并未穿透,但箭尖爆开的弑仙法则,却将那片以“太阳真火”织就的袖袍,灼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焦黑孔洞。
孔洞边缘,还有一缕金血渗出。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关外百万赤炎军团,关内数万守军,全都呆住了。
神王境将领,以戮仙弩一箭,竟伤了太乙金仙的衣袖?!
虽然只是袖袍,虽然只是一个小洞,虽然那点伤势对阳煌尊者来说连皮肉伤都算不上——但伤了,就是伤了。
“好……好得很。”
阳煌尊者低头,看着袖袍上的孔洞,又抬头看向关墙上的李信。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金瞳之中,已燃起焚尽八荒的怒焰。
太乙金仙的威严,不容亵渎。
亵渎者,当以举族血祭,方能洗刷。
阳煌尊者缓缓抬手。
掌心之上,浮现出一尊三足青铜小炉。炉身不过巴掌大小,表面铭刻着亿万火纹,炉盖开阖间,隐约可见炉内有一轮微缩的太阳在沉浮。
本命法宝,焚天炉。
此炉一出,整片天地的温度再升三成。镇岳关的城墙开始融化,砖石化作赤红岩浆,顺着墙体流淌。守军不得不催动全部仙力抵御高温,修为稍弱者,肉身已开始自燃。
“能逼本尊动用焚天炉,你等……死而无憾了。”
阳煌尊者语气淡漠,将小炉轻轻一抛。
炉身迎风便长,转瞬化作千丈巨炉,悬浮于镇岳关正上方。炉盖开启,无穷无尽的太阳真火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那火焰已不再是赤红或金色,而是一种纯粹的“白”——白到极致,便是毁灭。
“不好!”
关羽暴喝,当即纵身跃出关墙。
青龙偃月刀脱手飞出,与他自身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青色龙影。龙影盘旋,张口喷出无量乙木青光,硬生生在火瀑中撑开一片天地。
紧随其后——
赵云身化银白猛虎,虎啸震天,庚金之气凝成百万剑芒,逆斩火瀑。
张飞化作定海玄龟,狂风卷起癸水之精,化作漫天暴雨,浇向真火。
马超化作赤色朱雀,踏南明离火,竟以火攻火,与太阳真火对撞湮灭。
黄忠化作土黄麒麟,戊土之力凝聚成万里山岳虚影,挡在关墙之前。
五色神光,冲天而起!
青、白、黑、赤、黄,五色交织,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的屏障,硬生生抵住了焚天炉倾泻的火瀑。
同一时刻,五子良将已率军布阵。
张辽持戟镇东方,徐晃握斧守西方,于禁列阵于南方,乐进结印在北方,张合居中调度。五将气息相连,以自身为阵眼,布下“五行锁天阵”。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化作五道通天光柱,将阳煌尊者围在中央。光柱之间,亿万符文流转,形成一张笼罩方圆百里的法则大网,试图限制这位太乙金仙的行动。
“蝼蚁撼树。”
阳煌尊者只说了四个字。
他甚至没有动,只是心念一转,焚天炉的火瀑猛然暴涨十倍!
五色神光构筑的屏障,开始寸寸碎裂。
青龙悲鸣,白虎哀嚎,玄武裂甲,朱雀断翅,麒麟嘶吼。
五行锁天阵的光柱剧烈震颤,张辽等人齐齐吐血,阵眼处已现裂痕。
太乙之威,终究不是地仙、天仙所能抗衡。那是生命层次的绝对差距,是法则领悟的云泥之别。
咔嚓——
长城阵法核心,那块青铜阵盘,终于彻底崩碎。
紧接着,是整段城墙。
轰隆隆——!!!
百丈高的镇岳关城墙,在焚天炉的火瀑与阳煌尊者的威压下,轰然坍塌!一道长达百丈、宽约三十丈的巨大缺口,暴露在赤炎军团面前。
缺口之后,便是北境腹地,便是……大夏亿万里山河。
“杀——!!!”
赤炎军团中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
百万仙军如潮水般涌向缺口,飞剑、法宝、神通的光芒遮天蔽日。这一刻,什么战阵,什么章法,都已不再重要。他们只需要冲进去,碾碎一切,将这片新生仙域,变成昊炎仙朝的疆土。
李信站在缺口中央。
身后是崩塌的城墙,身前是百万敌军。十万勇烈军已伤亡过半,残存者聚在他身后,每个人的眼神都平静得可怕。
副将浑身是血,踉跄走到他身边:“将军……守不住了。”
“我知道。”李信笑了笑,笑容惨淡,“但我李信,从重活一世,随陛下横扫三千界,飞升仙界——从未,后退过一步。”
他转身,看向身后那些年轻的面孔。
“怕死吗?”
“不怕!!!”三万残军齐吼,声震苍穹。
“好。”李信点头,伸手按在胸口,“那今日,便让我等……以血铸城,以魂戍边。”
他闭上眼,周身亮起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那不是仙光,不是神辉,是将毕生修为、全部精血、三魂七魄、乃至真灵印记——一切的一切,彻底点燃后,绽放出的最后光华。
“勇烈军,随我——死守!!!”
三万将士同时燃烧。
三万道血光冲天而起,在缺口上空汇聚、交融、坍缩,最终化作一道横贯百丈的血色屏障。屏障之中,隐约可见李信持枪而立的身影,以及三万将士无声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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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在最前的赤炎军团修士,撞在屏障上。
嗤——
血肉消融,神魂湮灭。
那道屏障,竟蕴含着李信与勇烈军毕生的杀意、执念、以及对这片土地至死不渝的守护意志。它不再是阵法,而是“英灵”的具现化,是纯粹精神力量对现实的干涉。
后续的敌军骇然止步。
他们发现,无论用什么神通、什么法宝轰击,那屏障都纹丝不动。反而触之者,必遭反噬——轻则神魂受创,重则当场道消。
“英灵护盾……”阳煌尊者眯起眼睛,“以自身真灵与长城地脉融合,化为永不消散的守护意志。倒是有些血性。”
他抬手,焚天炉再次喷涌火瀑。
但这一次,火瀑撞在血色屏障上,竟被硬生生挡下了!虽然屏障剧烈震颤,虽然李信的虚影在火中渐渐模糊,但它……没有碎。
“将军——!!!”
关墙残存处,无数守军跪地痛哭。
他们看到,那道屏障中央,李信的虚影正缓缓转身,对着阳城方向,拱手一拜。
然后,彻底消散。
但他留下的血色屏障,依旧横亘在缺口处,如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刻在长城之上,刻在每一个大夏子民心中。
阳城,军机处。
光幕中的画面,定格在李信虚影消散前的那一拜。
殿内死寂。
管仲手中的玉简“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贾诩闭上眼,指节捏得发白。苏秦、张仪垂首,肩头微微颤抖。
文臣沉默,武将泣血。
没有人说话,因为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他们只能看着,看着那道血色屏障在焚天炉的火瀑中苦苦支撑,看着缺口外的敌军如饿狼环伺,看着镇岳关……即将陷落。
“李信……”徐达的声音从传讯玉简中传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嘶哑,“东境主力被琉光仙朝拖住,我分不出兵救援。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人怪他。
五朝联军同时猛攻,每一处防线都在崩裂边缘,哪还有余力支援?
就在此时——
殿中所有人,同时感到心头一震。
那不是声音,不是画面,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的共鸣。仿佛整片大夏仙域的山河地脉,都在这一刻发出悲鸣。
嬴幽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涨!
他还在北上的途中,距离镇岳关尚有万里。但通过九鼎与大夏国运的连接,通过《至尊天帝经》对疆域内一切的感知——他“看”到了。
看到了李信燃尽一切的那一瞬。
看到了勇烈军慨然赴死的那一幕。
看到了那道永不消散的英灵护盾。
帝驾之中,嬴幽猛然睁眼。
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冰封万古的寒。但那寒冰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是足以焚尽诸天的怒。
周身气息剧烈波动,地仙境瓶颈在怒意冲击下摇摇欲坠,竟有当场突破的征兆!玄金帝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轩辕剑在鞘中长鸣,人道气运如怒龙翻滚。
“陛、陛下?”随行侍卫骇然跪倒,被这股威压压得直不起身。
嬴幽没有理会。
坐下孰湖飞身而起,立于云端,望向北方那片被战火染红的天空。
右手,按在了轩辕剑柄上。
“李信。”
他开口,声音平静,却让万里云层为之凝结:
“朕,看见了。”
“你的忠烈,朕记住了。你的仇——”
剑,出鞘半寸。
凛冽剑光照亮天地,一股贯穿时空的帝王杀意,锁定万里之外那道赤发金瞳的身影。
“朕亲自来报。”
话音落,孰湖陡然振翅,化作金色流光,撕裂长空,速度再快三倍!
所过之处,云开雾散,山河俯首。
那是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那是大夏君主的誓言——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镇岳关缺口处,血色屏障忽然微微一亮。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屏障中李信的虚影,竟又短暂凝实了一瞬。
他对着南方,露出最后一抹笑容。
然后,彻底散去。
但屏障,依旧在。
永镇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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