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波涛已被染成诡异的暗紫色。
那不是海水的颜色，是琉光仙朝“星溟仙子”的领域，星海沉渊。太乙境的星辰法则铺展千里，将整片海域化作一片倒悬的星空。海水不再流动，而是凝固成亿万颗悬浮的水珠，每一颗水珠中都倒映着一枚旋转的星辰。
星光如针，从四面八方刺向长城。
镇海关的城墙表面，早已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晶。那不是寒冰，是星光极度凝聚后具现化的“星髓”，坚硬程度堪比先天神铁，且每时每刻都在向内侵蚀，试图将整段长城化为星海的一部分。
城楼上，徐达已三日未合眼。
他左臂垂在身侧，小臂处缠绕的绷带渗着暗金色的血，那是昨日被一道“星蚀神光”擦过留下的道伤，太乙法则附着在伤口上，连九转还魂丹都无法愈合，只能暂时压制。
“报，东段第七烽火台阵法节点过载，守军请求后撤！”
“不准。”徐达声音沙哑，“告诉他们，身后就是东海腹地，退一步，大夏的龙脉就暴露在敌军星轨之下。死，也要死在阵眼上。”
传令兵咬牙离去。
徐达转身，望向城楼后方。
那里，张三丰与楚剑南正并肩立于一座悬浮的太极阵图之上。阵图直径百丈，黑白二气流转不息，演化出天地初开、阴阳分明的道韵。阵图外围，按照北斗七星方位，矗立着七座高达十丈的青铜剑碑，剑碑前，武当七子各立其中，正是真武七截阵。
“张真人，还能撑多久？”楚剑南双手结印，额间渗出细密汗珠。他身前悬浮着那三百六十五杆星辰幡的仿品，正以自身仙力为引，勉强模拟周天星斗之力，与星溟仙子的领域对抗。
张三丰闭目感应片刻，缓缓睁眼：“星溟仙子尚未动用本命星轨，此刻只是在消耗。若她全力出手……最多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楚剑南苦笑。
他们面对的是一位完整的、处于巅峰状态的太乙金仙。而己方，张三丰天仙境，他天仙境，徐达天仙境，三人合力，借真武七截阵与长城地利，才勉强维持不败。
这已是大夏目前能拿出的，东境最强防线。
“那就撑到半个时辰后。”张三丰忽然笑了，笑容洒脱，“楚道友，可还记得当年苍梧山上，你我推演周天星斗阵时的豪言？”
楚剑南一怔，随即也笑了：“记得。你说，若此阵大成，可镇太乙。我说，若得完整阵图，可困大罗。”
“如今虽未大成，也未完整。”张三丰拂袖，太极阵图猛然扩张，黑白二气化作两条交缠的巨龙，冲天而起，“但镇她半个时辰，够用了。”
话音落，他一步踏出阵图。
道袍猎猎，白发飞扬。
双手虚抱，如揽日月。
“真武——镇海！”
太极阵图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七座青铜剑碑同时震颤，射出七道通天剑气。剑气于空中交织，化作一尊高达千丈的玄武虚影。玄龟负碑，灵蛇缠身，仰天长嘶，竟硬生生在星海沉渊领域中，撑开一片属于“道”的净土。
星溟仙子立于星空深处，轻“咦”一声。
“倒有些门道。”
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玄武虚影，轻轻一点。
指尖所及，一颗星辰自虚空浮现，拖着长长的星尾，撞向玄武。
星辰与玄武对撞的刹那——
整片东海，掀起万丈狂涛！
定南关外，已是尸山血海。
万灵仙朝的妖兽大军，根本不在乎伤亡。驭兽师藏在后方，以秘法催动兽群一波接一波冲击长城。地面上堆积的尸体已有数十丈高，血水汇成溪流，沿着城墙沟壑淌下，将关外千里沃野染成猩红。
李靖站在关楼顶端，手中托着一面青铜古镜。
镜名“六军”，是他前世统御六军时的依仗，飞升后经仙界法则洗礼，已蜕变为一件特殊仙宝。镜面倒映着关外战场，每当他转动镜身，镜中景象便随之变化——而现实中的妖兽大军，竟也会被无形之力牵引，阵型错乱，自相践踏。
但此刻，镜面已布满裂痕。
“将军，西段城墙塌了三十丈，守军正用血肉堵缺口！”副将浑身浴血，嘶声禀报。
李靖没有回头：“让飞虎军第三营顶上，启动备用‘地煞陷妖阵’。”
“可是将军，第三营昨日已伤亡过半……”
“那就让还活着的人顶上。”李靖声音冰冷，“告诉他们，退一步，身后的是我大夏疆域，一旦城防有缺，那我大夏子民就会成为妖兽口粮。”
副将咬牙领命而去。
李靖终于转身，望向关外遥远天际。
那里，有三道遮天蔽日的阴影正在逼近——雷炎巨狮、九首吞天蟒、裂空金鹏。三头真仙级洪荒异种，是万灵仙朝此次南征的底牌。它们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兽威压得扭曲变形。
而更可怕的，是阴影之后，那道端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身影。
万灵仙朝太乙玄仙——驭天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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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修为虽只是太乙玄仙初期，但一身驭兽神通诡异莫测，据说能同时操控九头同境界的洪荒异种。此刻他只放出三头，显然还未尽全力。
“不能再等了。”
李靖收起六军镜，从怀中取出一座三寸高的琉璃小塔。
塔身剔透，分九层，每一层都封印着一道不同的先天灵气，正是“太初琉璃塔”，本为镇压气运、辅助修炼之宝，但塔中蕴含的一缕太初道韵，却是对抗太乙法则的关键。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塔身。
“以我真仙之血，唤太初之道——”
“琉璃塔，起！”
小塔脱手飞出，迎风便长，转瞬间化作千丈巨塔，矗立于定南关前。塔身绽放出纯净无瑕的琉璃宝光，光芒所及，妖兽哀嚎退避，连那三头洪荒异种都感到本能的忌惮，攻势为之一缓。
驭天尊者终于睁开眼。
“有点意思。”他声音嘶哑，如同万兽低吼，“真仙境，竟能催动蕴含太初道韵的宝物……此塔，归本尊了。”
他抬手一挥。
九首吞天蟒九颗头颅同时仰天长嘶，喷出九道颜色各异的毒焰。毒焰在空中交织，化作一张覆盖百里的剧毒天幕，向琉璃塔罩下。
李靖面色不变，双手结印，催动琉璃塔迎上。
塔尖射出一道琉璃神光，与毒焰天幕对撞——
轰！！！
爆炸的余波横扫千里，定南关城墙又塌了一段。
李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眼中战意更盛。
“飞虎军，随本将——退守第二道防线！”
他并非要逃，而是要利用长城纵深的无数阵法节点，节节抵抗，用空间换时间，用鲜血耗敌锋。
这是最惨烈的战术。
也是目前南境，唯一的生路。
镇岳关的缺口处，血色屏障已稀薄如纸。
阳煌尊者的耐心正在消磨。焚天炉悬于高空，炉口向下，持续不断地喷吐太阳真火。那火焰已不再是瀑布，而是凝练成一根直径十丈的纯白光柱，如天神之矛，死死钉在屏障中央。
每一息，屏障就黯淡一分。
屏障后，残存的守军已不足五千。关羽、赵云等人皆身负重伤，却仍死死守在缺口两侧，用血肉之躯阻挡零星渗透进来的敌军。
“二哥，陛下……还有多远？”张飞拄着丈八蛇矛，左腿齐膝而断，伤口处焦黑一片，是被真火余波扫中的。
关羽抬头望天。
他感应不到嬴幽的气息，但能感应到——整片大夏北境的山河地脉，正在发出一种低沉而悲壮的共鸣。那是帝王即将亲临的征兆，是九鼎与国运的呼应。
“快了。”他只说了两个字。
话音未落——
天穹之上，骤然裂开一道金色裂缝！
裂缝中，一匹神骏从中飞出，那神骏马身鸟翼蛇尾，正是孰湖。
只见孰湖马蹄踏碎虚空，身后拖曳着长长的国运气焰。其上，嬴幽手持轩辕剑，玄袍在高速疾驰中猎猎作响，一双眸子如寒星般锁定下方那道赤发身影。
“阳煌。”
声音不大，却如天宪，传遍战场。
焚天炉的火柱微微一滞。
阳煌尊者抬头，金瞳中闪过一丝讶异：“区区红尘仙，也敢直呼本尊名讳——”
他话未说完。
嬴幽已从帝驾跃下，身形如陨星坠地，直落缺口之前。下落过程中，他左手虚按，九鼎虚影自虚空浮现，环绕周身，垂落亿万道国运金光。
金光与血色屏障接触的刹那——
嗡！
屏障中，李信那早已消散的虚影，竟又短暂凝聚了一瞬。他对着嬴幽，缓缓拱手，然后彻底化作光点，融入屏障之中。
屏障颜色，从血色转为金红。
“李卿。”嬴幽看着那些光点，轻声开口，“朕，来了。”
然后，他转身，面对阳煌尊者。
右手，缓缓握住了轩辕剑的剑柄。
剑未出鞘，但一股贯穿古今的帝道锋芒已冲天而起。那不是仙力，不是神通，是融合了人道气运、帝皇意志、以及此刻亿万大夏子民同仇敌忾之心的——人皇剑意。
“今日，朕以此剑——”
“祭英魂。”
锵——！！！
轩辕剑，出鞘！
剑光如长虹贯日，撕裂漫天火云，斩断焚天炉的光柱，直指阳煌尊者眉心！
这一剑，快到了极致，也重到了极致。
剑锋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凝固，空间层层折叠，万千法则退避。那不是地仙该有的力量，那是嬴幽以《至尊天帝经》催动九鼎国运，以帝王位格引动大夏疆域内一切山川河流、草木生灵的意志，汇聚成的——倾国一击！
阳煌尊者终于色变。
他双手结印，焚天炉骤然缩小，飞回掌心，炉口对准剑光，喷出一股凝练到极致的太阳真火本源。
剑与火，对撞。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一道刺目的光，在撞击点爆发，瞬间吞噬了方圆百里的一切色彩。所有人在那一瞬都成了“黑白”，连神识感知都被那光芒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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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息后，光芒散去。
嬴幽持剑立于缺口前，轩辕剑尖垂地，剑身流淌着赤金色的火焰——那是太阳真火被剑意逼退后残留的余烬。他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周身九鼎虚影明灭不定，显然硬撼太乙一击，并不轻松。
但，他挡住了。
阳煌尊者退了三步。
虽然只是三步，虽然他只是被震退，并未受伤——但退，就是退。
一位太乙金仙，被一个红尘仙逼退三步。
战场死寂。
赤炎军团的百万仙军，镇岳关的数千残兵，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见证了某种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嬴幽抬手，抹去嘴角血迹。
他看向血色屏障中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光点，又看向身后那些浑身浴血却眼神炽烈的将士，最后，看向阳煌尊者。
声音平静，却让天地为之肃杀：
“朕在此立誓——”
“今日镇岳关流的每一滴血，死的每一个人，朕都要五朝……”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
“血、债、血、偿。”
轩辕剑再次抬起，剑尖指向苍穹。
九鼎虚影齐齐震颤，大夏北境万里山河的地脉之力，如百川归海般向他汇聚。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东海之上，星溟仙子忽然心有所感，望向北方。
南境天际，驭天尊者亦皱起眉头。
两位太乙，同时感应到了——
那片他们本以为唾手可得的新生仙域中，正有一股令他们都感到心悸的帝王意志，在血与火中……
涅盘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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