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神的关系，就这么从曾经的相依相靠，慢慢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在百姓眼里，神不再是护佑一方的依靠，

    他们变得虚无缥缈，只知索取信仰；

    变得残暴，会为了“不够虔诚”降下灾祸；

    更变得不通情理，看不见底层的苦。

    可在神的眼里，人也渐渐失了模样，不过是一群能提供信仰之力的蝼蚁，

    随手就能覆灭，哪值得放在心上。

    表面上，修道者与百姓还维持着从前的模样，神庙里依旧有香火，可裂痕早就藏不住了。

    而修道者们丝毫没察觉这份危机，反倒被贪心裹着，变本加厉地压榨：

    要更多的供奉，要更专一的信仰，稍有不满便用神通惩戒。

    百姓心里积满了怨，却碍于神的威压，只能敢怒不敢言。

    也曾有人试着反抗过，可那反抗太渺小了，

    像往大海里扔了一粒石子，连像样的浪花都溅不起来，

    只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涟漪。

    人怎么可能忤逆神呢？怎么可能打得过拥有通天之力的神呢？

    就在这层矛盾快要绷断的时候，黯灵族来了，带着侵略的铁蹄踏向蓝星。

    外敌当前，人与神的矛盾暂时被压了下去，表面上看，是双方联手共抗外敌。

    可百姓心里清楚，那些要闯进家园的黯灵，和如今掌握他们生死的神，其实没什么不一样。

    无论谁掌权，他们都逃不过被压迫的命，都可能像蝼蚁一样被随意捏死。

    所以那场仗打得再惨烈，百姓也没真正放在心上，不过是看着两拨“强者”争斗罢了。

    后来的事，你该能猜到了。

    黯灵族攻击受阻，便改变了策论。

    他们开始渗透民间，在民间扶持了一个人。

    在黯灵王的助力下，那人以最快速度登上部落酋长之位，

    此后势力一路扩张，最终加冕人皇，统御万邦。

    登基后，他便率领早已对神明丧失信仰的百姓，

    推翻神庙、砸毁庙宇，人与神的关系就此彻底决裂。

    庆之听完孔尊的讲述，久久无法平静。

    他一时竟分不清该信谁，更辨不明这场决裂中，究竟是人错了，还是神错了。

    孔尊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你是不是在琢磨，当年的事到底是人错还是神错？

    其实谁都没错。

    无论是句芒前辈告诉你的，还是我对你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我们站的立场不同罢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百姓的追求从来简单，不过是安居乐业。

    只要能让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他们便已知足。

    可那些神明，久居高位早已看不见人间疾苦，他们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自身修为的精进。

    所以说到底，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不过是人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量罢了。”

    或许是神明在最后一刻终于醒悟，才布下通天大阵，留下传承，

    他们大抵是想尽力弥补些什么，却绝不会认错。

    毕竟他们是神，神，从不会错。

    孔尊的身影愈发虚幻，他最后望了庆之一眼，声音带着几分缥缈：

    “小子，开天神斧既已认你为主，蓝星的未来、百姓的生死，便都交到你手上了。

    我能活过万年，全靠神明离去前留下的天材地宝，才让这副残躯苟延残喘至今。

    我们这辈人，已经做了该做的事。

    从前的纠葛，是神错还是人错，都不重要了。别纠结过去，你要面对的是现在。”

    孔尊似是想起什么：“对了，还有件事。

    若有可能，希望你能重新打开一条通道，

    当年大战，神明与黯灵族打崩了蓝星通往大世界修仙界的路，

    我盼着你能让蓝星重回曾经最灿烂的时光。

    小子，你的路还长，祝你好运。”

    话音落，孔尊的身影彻底消散。

    庆之回过神时，才发现郭尊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正跪在地上，面朝孔尊消失的方向以头触地，低声道：

    “孔尊，一路走好。”

    姜清砚、花不双、谢长歌、龙傲天四人也齐齐跪地，朝着那个方向深深一拜。

    庆之缓缓呼出一口气，亦躬身下拜，轻声念道：“孔尊走好。”

    天空之上，骤然降下金色大雨，眨眼间便浸润了整片大地。

    城墙外的黯灵族大军不知为何也停止了攻击，如退潮般尽数撤离；

    城墙上满目疮痍，温热的金雨正缓缓冲刷着残留的血迹。

    城上的战士、修道者与百姓，此刻都停下动作，仰头承接这奇异的雨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

    客厅内，郭尊端坐正中，身旁坐着华国大元帅。

    因服下庆之赠予的一滴本命精华，他的气色稍缓，但身上被三位黯王造成的重创，绝非短时间能痊愈。

    下方两侧，一侧坐满京城如今的顶尖战力，

    昆仑、蜀山、剑宗、青云宗、凌霄宗等秘境宗门的宗主与长老，依次排开；

    另一侧则是庆之、姜清砚、谢长歌、龙傲天、花无双五人。

    郭尊扫视全场，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各位应该都已知晓，孔尊仙陨了。

    接下来抵抗黯灵族，只能靠我们自己。”

    厅内瞬间陷入沉默，众人脸上满是悲戚。

    他们早已习惯了孔尊的庇护，孔尊在，便觉天塌下来有人撑；

    如今主心骨不在，连空气都似沉了几分。

    郭尊没有过多沉溺于悲伤，转而看向庆之等人：

    “此次你们前往传承秘境，共十四人，如今只剩你们五个回来，且圣子已投靠黯灵族。

    我想知道，秘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庆之也未隐瞒，直言道：“圣子投靠黯灵族，他身上的黯灵气息，各位想必已经察觉。

    至于秘境里的其他人，全被我杀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那八位灵气者，皆是各宗门倾尽资源培养的天才，如今听闻尽数死于庆之之手，各宗门之人顿时炸开了锅。

    几个宗门宗主当即起身，指着庆之怒声质问：

    “什么？我们的弟子被你杀了？凭什么！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为何要下此狠手？”

    庆之面无表情地扫过他们，语气平淡：“传承秘境里，是他们先想杀我，最后才被我反杀，这有什么好说的？

    若是你们想为弟子报仇，尽管来找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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