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台不耀，涡心在深靛里低呼吸；

    年轮塔把低频“在拍”压回日常，像把一条躁动过的河抚平在河床。

    墙上四句，仍先把一切系住：

    不以死换路；不设单心锁；弱声先于多数的快；不可逆伤害不可上调。

    今天，它们写在黑板的最上方，像校训。

    黑板下，是一块新刷的木讲台，讲台前坐着两个世界——

    少年与他族学员：大眼睛、不同的耳廓、不同的皮纹，

    同样的作业本，同样的铅笔尖。

    “诺亚校园，第一课，开讲。”

    铃声不是铃，是两下短—短—回的轻敲。

    苏离和伊娃并排站在讲台上，一个把手按在心口，一个把粉笔夹在指间。

    “我们不会教你们成为英雄。”伊娃笑，“我们教你们如何在场。”

    她把粉笔点在第一行字上，声音很轻：

    “灯旁不灯上。别把自己举起来，先把灯放到你看得见的地方。”

    苏离把一块布从讲台抽屉里拿出来，铺平，是今天的作息表：

    第一节：执火者手册·入门（原则如何落到手上）

    第二节：负例教学（从错误里长出条款）

    第三节：扳手与螺丝小课（巴克主讲）

    第四节：跨族互动（词—号—条的翻译游戏）

    第五节：校歌试唱（把节拍放进嗓子里）

    “每一节课，都有一件能做的小事。”苏离说，“做完，才算学会。”

    她在黑板旁贴上“问在前”四个字，“不会就举手；如果你紧张，就把问题写在纸上叠一折，放到讲台灯旁。”

    第一排，一个掠夺者少年把芽叶徽片揣好，轻轻点头；

    最后排，来自游离文明的女孩把辫子绕到耳后，露出一个紧张的笑。

    “错误不靠吓，靠分类。”伊娃把负例卡一张张挂上磁条。

    卡片没有血光的图片，只有编号与条款的对应：

    伊娃不讲故事，她讲动作。

    “如果你看到有人在清水队伍前插队，你不要吼他——先指给他看队尾牌；

    如果他还是不动，你把这件事写进小账本，交到‘廉政与伦理联合办’；

    如果你很生气，先做三拍呼吸：短—短—回。”

    掠夺者少年举手：“如果我们文化里‘快’是礼貌，怎么办？”

    “那就先学问。”伊娃在黑板写下：

    ‘我可以先拿水吗？’

    “翻译成本地语言也行。先问，就把‘快’变成‘在场’。”

    游离文明的女孩举手：“讲错会不会丢脸？”

    苏离回答：“我们把脸藏在灯旁。

    讲错大会的讲者背对观众，只对着条款室，

    说的是：我在哪一步快了，我把快改成了问。”

    教室里安静，安静里带一点点“哦”的轻响，像叶脉里涌过细水。

    后门被轻轻推开，巴克拎着扳手和一支粉笔走进来。

    他没有站讲台，直接把扳手放到第一排桌面上，

    “这不是武器，”他指着扳手，“它是文明握手用的手指。”

    “三点一线。”

    他捏起一颗螺丝，在木板上点出三个粉笔点：孔位、垫片、扳手心。

    “手先稳，眼先齐，心先慢。”

    他看向后排那位紧张的女孩，“你来。”

    女孩站起来，手有点抖。

    “抖没关系，”巴克笑，“我们用抖来记住这一下。”

    她把扳手套上，巴克在一旁念：

    “22.8—22.9—22.8（短—短—回）。”

    女孩拧完，读数合格，教室里响起轻的掌声——

    不响亮，不煽情，像把灯往旁边挪了一寸。

    “同学们，”巴克把扳手放回桌面，“扳手挂灯旁，

    因为灯上会热，会烫手；

    灯旁刚好，手到即得。

    这叫安全，也是素养。”

    阿温推来一个小箱子，里面是退役武器民用化后的“小电泵”，

    他把标签指给大家看：“不是枪，是水。

    看见这个差异哈希没有？这串码，保证它是工具，不是祸根。”

    掠夺者少年咽了口唾沫，郑重地点头。

    第四节是翻译游戏。

    零在后排开了投影，把“词—号—条”三件套挂上屏幕：

    词：日常语言；号：编号卡；条：流程条款。

    “同一个意思，”他提示，“你们试试把它在三格间来回走。”

    游戏越玩越顺，孩子们的笑声开始有了拍子。

    零把拍子标在屏幕下角：短—短—回。

    “文化不同，节拍相通。”他轻声说。

    最后一节，是校歌试唱。

    不是大合唱，是会呼吸的小歌。

    见证者把歌词写成四行，贴在黑板边：

    把快改成问；

    把喊改成拍；

    灯不耀，照明；

    我在场，你在。

    “每个字都短，”她提醒，“唱的时候记住——短—短—回。”

    第一遍跌跌撞撞；第二遍开始合拍；

    第三遍，掠夺者少年的嗓音忽然稳了，

    游离文明女孩的尾音也不再发抖。

    苏离示意大家停在“我在场”那一拍，

    教室像被一只温柔的手按住了，

    不喧哗，但热。

    校歌不是为了升旗，是为了安神。

    唱完，孩子们肩膀上的紧绷掉了一层，

    桌面上的铅笔也不再乱滚。

    “作业发下去。”伊娃拿起一摞薄薄的册子：

    《执火者手册·入门练习（诺亚校园版）》。

    第一页是三道不需要“标准答案”的题：

    1）把你家里的一个‘快’改成‘问’（写下前后两句话）；

    2）写一条你想挂在社区公告栏的条款（编号+一句话）；

    3）画一幅“扳手挂灯旁”的位置图（标注危险与方便）。

    “明天交，”苏离笑，“交晚了也行，写明原因。

    慢半步，不错步。”

    掠夺者少年举手：“我们那边没有‘公告栏’，只有‘传令员’。”

    “那就画传令员的路线图，”伊娃说，“把‘公告栏’翻译成你们的‘方便之处’。”

    游离文明女孩小声问：“我不会画画。”

    巴克递过去一支短铅笔：“那你画‘22.8—22.9—22.8’，

    把它当字帖写三行，算我收作业。”

    女孩笑出声来，紧张溶掉一半。

    零把“课程路标”投到墙上，像一条细细的河：

    第1周：执火者手册·入门 / 扳手入门 / 水与我·基础；

    第2周：负例 L1 / 合规沙箱体验 / 社区讲错会旁听；

    第3周：扳手进阶 / 清水站志愿 / 词—号—条翻译实习；

    第4周：负例 L2 / 校际交换（曙光中枢“只读课堂”远程）/ 小工程期末——“给学校装一盏灯旁之灯”。

    伊娃强调：

    “我们是连续课，不是激情课。

    你今天没听懂，明天继续。

    课程不会因为掌声加速，只会因为问题更清楚。”

    她用粉笔在“第4周”旁标了个小心形：“灯旁。”

    苏离补充心理护栏：

    每周一次“白带”再学（为紧张者准备）；

    每日一次“问答窗”，问题先收后答；

    每月一次“讲错大会（限制版）”，

    邀请做过错的人来讲流程，不讲“我多坏”，只讲“我在哪一步快了”。

    课间，几个孩子围住掠夺者少年，摸他的芽叶徽片；

    少年紧张地抓住胸口，“这是我们……”

    “种子徽。”零替他找词，“表示你从‘寄生’走到‘共建’。”

    少年松手，轻轻“嗯”。

    游离文明女孩在作业本上写：“我不懂‘赎罪式关机’。”

    伊娃把A-0010负例卡放在她面前，

    “你就写：‘当我想用痛换秩序时，我先去倒一杯水，

    在水冷却之前，不做决定。’”

    女孩咬着笔头，“我能把水换成……跳三下吗？”

    “可以，”伊娃笑，“你把节拍装进腿里，也很好。”

    苏离看见第一排的孩子盯着“不以死换路”出神，

    她蹲下，与他的视线平齐：“你想到谁？”

    孩子眨眨眼，眼眶微红，“我爸。”

    苏离摸了摸他的头：“那我们一起学一种不靠牺牲就能守住的方法。

    把想他写在作业本最后一页，我们一起读。”

    孩子点头，鼻尖亮晶晶的。

    日落前，第一课收束。

    见证者把黑板擦半干，留下一行淡淡的粉痕：

    “把快改成问；把喊改成拍。”

    巴克把扳手擦了擦油，挂在教室门旁的小钉上；

    阿温把“小电泵”送回工具房，给它盖上了一块布；

    零把“只读镜像”切回“延迟”，把远程课堂预约到下周三；

    苏离收拾“灯旁”的小纸条，叠成一沓，像一把薄薄的叶片。

    伊娃拿起粉笔，在黑板下角写：

    “看得懂比激动重要。”

    最后一件事——校歌再唱一次。

    孩子们站起来，手放在身侧，嗓子里带着一天的土香。

    短—短—回，四行小字，稳稳落地。

    唱完，没有掌声，只有“在”的回音在屋顶下轻轻荡开。

    下课铃“短—短—回”两下，门外走进两位陌生人——

    一位来自边缘文明的长者，袖口绣着细细的光斑；

    一位掠夺者议使团的年轻工程师，胸前别着芽叶徽。

    他们在门口停下，同声开口：

    “我们申请——驻校导师。

    一位讲水与我，一位讲扳手与沙箱。

    不拿掌声，只拿作息表。”

    伊娃与苏离对视一眼，笑意像一盏灯被挪到灯旁。

    零在后台把“校际交换”的通道开了个新标签：“导师驻校·申请中”。

    林战在窗外抬头看了一眼星空，

    把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了两下——

    短—短—回。

    “欢迎。”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