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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章 觉得我蠢,听话
    雨声渐密,敲打着咖啡馆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问她的内心。盛含珠捧着热拿铁,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仿佛那一点暖意能顺着血液流进心底。她低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咖啡液面,倒映出自己略显疲惫却不再逃避的脸。

    “你愿意从哪里说起?”谢久治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倾诉。

    她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我曾经以为,联姻也不一定是坏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平静。她没有看谢久治,而是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轮廓,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交代过往。

    “岑宗……是我父亲为我选定的未婚夫。两家门当户对,合作多年,这桩婚事几乎是水到渠成。我一开始也没抗拒,甚至觉得,只要彼此尊重、互不干涉,这样的婚姻也可以过得体面而安稳。”

    她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可后来我发现,他心里早就住了一个人。不是初恋那么简单,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执念。他可以为了她凌晨三点出门接班,可以陪她在街边吃一碗素面聊到天亮,却连一次正经的家庭聚餐都不愿带我去见他的父母。”

    谢久治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偶尔点头,眼神温和而专注。

    “最讽刺的是,他还跟我说??‘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也可以养在外面’。”她笑了一声,眼底却没有笑意,“你知道吗?那一刻我不是愤怒,是悲哀。一个男人,既想要家族的权势,又舍不得心头的白月光,还想把我当成情绪容器和联姻工具,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依旧克制。

    “我不是不能接受不爱,但我无法容忍虚伪。更无法忍受自己成为别人爱情里的陪衬、牺牲品,甚至是遮羞布。”

    谢久治缓缓道:“你在那段关系里,其实一直在争取尊严。”

    盛含珠一怔,随即眼眶微热。

    是啊,她争的从来不是爱情本身,而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重。她不想跪着活,也不想笑着忍。她要的是挺直脊背地走在这段婚姻里,哪怕无爱,也该有平等。

    “所以我解除了婚约。”她说,“我没有闹,没有曝光,也没有利用家族去打压他。我只是干净利落地退出,把选择权还给他。如果他真的那么爱那个人,那就去追吧,堂堂正正地追,别躲在夜色里偷偷摸摸地温存。”

    谢久治看着她,忽然说:“你知道吗?很多人在受伤之后,会选择封闭自己,或者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去填补空缺??比如迅速投入新感情,或是彻底否定爱情。但你没有。”

    他顿了顿,“你选择了面对,然后离开。这是最难也最勇敢的一种方式。”

    盛含珠抬眼看他,眸光微闪。

    “所以你觉得……我是清醒的?”

    “不是我觉得,是你本就是。”他语气笃定,“你能看清问题的核心,也能承担后果。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

    她低下头,轻轻搅动咖啡,“可我还是会痛。有时候半夜醒来,还是会想,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是不是我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不够理解他?为什么他就不能试着看看我呢?”

    这才是她真正的伤口??不是被辜负,而是被无视。不是不爱,而是从未被认真对待过。

    谢久治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有一种心理创伤,叫‘情感忽视’。它不像背叛那样剧烈,也不像暴力那样明显,但它像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一个人的自我价值感。你会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值得被爱,是否真的存在意义。”

    他看着她,“你现在经历的,正是这种修复的过程。”

    盛含珠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水。

    “你说得对。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有时候,我真的好累。”

    “那就允许自己软弱一会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在这里,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一个不认识你过去的人面前,你可以不用逞强。”

    她终于没忍住,眼角滑下一滴泪,落在咖啡杯沿,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静静地流泪,像是要把这几个月积压的情绪,一点一点释放出来。

    谢久治没有递纸巾,也没有起身安慰,他知道有些眼泪,必须独自流完才有意义。

    良久,她吸了吸鼻子,勉强笑了笑:“抱歉,失态了。”

    “不必道歉。”他轻声道,“情绪不是失态,压抑才是。”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街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影。咖啡馆里放着一首轻缓的钢琴曲,旋律温柔得让人心碎。

    “你为什么会来伦敦?”他问。

    “想换个环境。”她说,“也想重新认识自己。以前的生活太按部就班了,上学、社交、订婚、准备结婚……好像一切都是设定好的剧本,轮不到我自己写台词。”

    “现在呢?你想写什么样的故事?”

    她想了想,认真道:“我想做一个不依附任何人的人。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生活节奏。我可以孤独,但不再寂寞;我可以单身,但不再卑微。”

    谢久治笑了,这次的笑容比之前真切许多,“听起来,你已经在路上了。”

    她也笑了,眼底有了点光。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从艺术谈到旅行,从心理学聊到城市孤独症。时间悄然流逝,窗外夜色已深,行人稀少。

    “我该走了。”她看了看表,站起身。

    谢久治也跟着起身,“我送你一段?雨还没停。”

    她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点了点头。

    他们并肩走出咖啡馆,伞下空间狭小,两人靠得很近。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你朋友今天没来?”她忽然想起。

    “来了。”他淡淡道,“但我看到你进来的时候,就让他先走了。”

    盛含珠脚步微顿,侧头看他。

    他目视前方,神情坦然:“我觉得,有些相遇比约定更重要。”

    她心头一震,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往前走。

    分别时,他在一栋公寓楼下停下,“你住这里?”

    她点头,“租的,离学校近。”

    “照顾好自己。”他说,“如果你愿意,下次还可以一起去博物馆。我对印象派有点研究。”

    她笑了,“好啊。”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盛含珠,你知道吗?破碎不是终点,而是重组的开始。而你,正在变成一个更完整的人。”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那一夜,她睡得很沉,梦里没有岑宗,也没有那辆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旷野上,风吹起她的长发,阳光洒满全身,远处有一扇门,门后是未知,但她不再害怕。

    第二天清晨,她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 “昨晚的雨停了,今天的伦敦有阳光。

    > ??谢久治”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嘴角慢慢扬起。

    三个月后,盛含珠的艺术作品在伦敦一家小型画廊展出。主题是《裂痕》,展出的是一系列以破碎瓷器为灵感的拼贴画与装置艺术??金缮工艺修补过的瓷片,在灯光下泛着金色的纹路,像伤疤,也像光芒。

    开幕那天,来了不少人。苏离特意飞来看她,抱着安安站在一幅名为《光从裂缝来》的作品前,久久未语。

    “你变了。”她抱住盛含珠,“但变得更像你自己了。”

    盛含珠笑而不语,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谢久治穿着一件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缓步走来。

    “恭喜。”他将花递给她,“你的展览,很动人。”

    她接过花,轻声道:“谢谢你一直听我说话。”

    “我也该谢谢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让我看到,有些人即使受过伤,依然愿意相信美好。”

    苏离识趣地带安安去别处逛,给他们留出空间。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谢久治问。

    “继续上课,也许会申请研究生。”她说,“我还想写一本书,关于现代女性在亲密关系中的自我觉醒。”

    “需要心理顾问吗?”他挑眉。

    她笑了,“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点头,“我愿意。”

    两人并肩走出画廊,夕阳洒在石板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她忽然停下脚步。

    “你说。”

    “那天在咖啡馆,你真的是偶然等朋友吗?还是……早就认出我了?”

    谢久治沉默片刻,终于承认:“我认出你了。你在不离清吧常坐的位置是角落第三张高脚凳,喝的是无酒精莫吉托,每次离开前都会对着镜子整理五分钟头发。你不是酒鬼,你是失眠者,也是逃避者。”

    她睁大眼睛。

    “那你为什么不说破?”

    “因为有些人,需要自己走到光里。”他轻声道,“我只能在门口点一盏灯。”

    她眼眶发热,终于明白为何初见时他会说“你身上有种破碎感”。

    原来,他早就在暗处,默默看过她千疮百孔的模样。

    “谢谢。”她低声说,“谢谢你没有怜悯我,而是陪我重建自己。”

    他握住她的手,第一次如此直接而坚定。

    “以后的路,我可以陪你一起走吗?”

    她望着他,眼中星光点点,像极了那晚初遇时,雨后初晴的伦敦夜空。

    “可以。”她微笑,“但这一次,我要走得光明正大。”

    他点头,十指紧扣。

    远处,泰晤士河静静流淌,映照着两岸灯火,如同命运的长河,终于将两个漂泊的灵魂,温柔交汇。

    而在遥远的东方,某座城市的高楼顶层办公室内,岑宗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份海外艺术展的报道。照片上,盛含珠身穿黑色长裙,站在自己的画作前微笑,眼神明亮,神采飞扬。

    他凝视良久,终是闭上眼,将报纸缓缓放下。

    桌上,那封她留下的信早已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

    > “愿你终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说出那句‘我爱她’。

    > 到那时,希望她值得。”

    他轻声自语:“可惜,你说的那句话,我已经没有资格说了。”

    风穿过半开的窗,吹散了桌角的一缕尘埃,仿佛带走了什么,也预示着什么。

    而在世界的另一端,盛含珠牵着谢久治的手,走进一家新开的心理咨询工作室。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行字:

    **“治愈,从不说谎开始。”**

    她抬头看向他,笑容明媚如春日初阳。

    “我们开始吧。”

    他点头,推开门,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整个房间。

    也照亮了她往后余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