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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入阁
    孟夏时节的雨丝斜斜掠过吏部公署的青瓦。

    卫辞刚用朱笔在考功司呈来的官员考评册上落下"称职"二字,案头的鎏金铜漏便"滴答"响了一声。

    檐外的芭蕉叶上积着水珠,垂落时打在阶前的青苔上,溅起细小花纹。

    “大人,老家的信。”

    进喜捧着个牛皮纸封套进来,指尖沾着些湿气,

    “是快马送的,说有天大的喜事。”

    卫辞闻言心中一动,立刻搁下笔接过进喜递来的信件。

    想着如今的日子,若是平平安安府试中榜,他心跳加速。

    卫辞拆开火漆时指节微微发紧,信纸抽出时带起淡淡的樟木香气,这是家里书房常用的防潮纸。

    父亲的字不如母亲的字迹秀美,但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

    “辞儿吾儿,见字如面。

    四月府试放榜,平平安安双双列名,皆得童生功名。

    前月县试,平平已拔得头筹,府试放榜,平平的大名又赫然列于榜首。

    此子竟连夺县、府两试魁首,真乃意外之喜……”

    卫辞看完信喉间微热,指尖捏着信纸的边角微微发颤。

    虽然早就知道平平安安功底扎实,此次回乡参加童试,只要不出意外必中。

    如今真的传来两个孩子已经是童生的消息,卫辞还是十分激动。

    这比他当年府试中榜还让他激动,平平和他当年一样,还是县试和府试的双案首。

    卫辞越想越激动,将信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压下心中的激动欢喜之意。

    他将信纸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

    进喜将卫辞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在一旁笑道:

    “老爷,是两个小公子们府试中榜了吧。”

    卫辞含笑点头,进喜立刻又夸到:

    “两个小公子真争气,大人这下可放心了。”

    卫辞刚想感慨两句,突见吏部尚书黄大人的亲随匆匆进来:

    “卫大人,首辅大人请您去前厅一趟,说是有要紧事商议。”

    卫辞差不多知道黄首辅找他何事,也就没有耽搁。

    立刻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然后跟着黄首辅的亲随往外走。

    前厅里,黄尚书正站在窗前看雨。

    听到卫辞进来的动静,他转过身时眉头微蹙,却又带着几分欣慰。

    他没有卖关子,上来就直奔主题对卫辞道:

    “讼之,内阁贺大人的乞休折,陛下准了。”

    卫辞闻听此言心中并无意外,贺阁老今年七十有三。

    早在三年前就听说他咳疾加重,连朝都快上不了了,要告老还乡。

    结果他硬是咳了三年都没走,他要是再不走陛下都该厌烦了。

    卫辞拱手道:

    "贺老大人为国操劳半生,能荣归故里,也是好事。”

    黄大人捻须颔首,目光落在卫辞身上:

    “只是贺文成走了,中枢需得贤能填补。

    方才内侍传口谕,问吏部可有合适人选,我已在折子里荐了你。”

    卫辞闻听此言连忙躬身:

    “尚书大人,下官资历尚浅,怎敢觊觎阁臣之位?”

    “讼之你这话就太谦虚了。”

    黄首辅笑了笑,端起案上的茶盏,

    “先不说你十九岁便在殿试中拔得头筹。

    六元及第中的进士,本朝百年只你一人。”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

    “只说你二十五岁前往百越任知府一职,静江那是是什么地方?

    苗瑶杂处,税银连年欠收,前任知府要么贪墨要么避事,百姓连糙米都吃不上。

    你去了三年,修水利、开商路、断积案,硬生生让静江税银翻了数倍。

    临走时百姓拦着马送万民伞,一把接一把,连城门都快堵了,这叫资历浅?”

    卫辞沉默不语,黄首辅接着又道:

    “你回京后,先任刑部侍郎,兢兢业业,没有一丝懈怠。

    转任吏部侍郎,考功司的考评册做得滴水不漏。

    连陛下都夸'卫辞评官,如衡称物'。

    又兼着太子太傅,太子如今读《资治通鉴》能随口讲出得失。

    黄首辅放下茶盏:

    “讼之,你缺的从不是能力,而是机会。”

    卫辞低头看着自己的朝靴,靴尖沾着方才从后院带进来的草屑。

    他当然知道自己够格,早三年之前他就有资格入内阁。

    论资历,论名望,论功绩,论陛下的偏爱,他哪一个都够格。

    可内阁那种地方,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没有阁老退下来,他就是功绩再突出也不能硬挤进去啊。

    如今贺阁老退下来,朝中大臣心知肚明,填上去的必是他卫辞。

    别看黄首辅眼下说的是苦口婆心,例数他的功绩。

    一副十分看重他的模样,实则也是在卫辞面前表功。

    意思是你看我把你的功绩记得多清楚,那是如数家珍。

    你入内阁离不开我的举荐提拔,你以后可要对我感恩戴德,好好记住我的恩情。

    卫辞自然深知黄首辅的意思,更会配合他演戏。

    等黄首辅说完后他当即躬身行礼,腰弯得极是恭敬。

    额前发丝微垂,掩去眼底清明:

    “尚书大人这般抬爱,下官实在惶恐。

    下官能有今日,全赖大人平日提点栽培。

    如今蒙大人举荐,更是恩同再造,下官此生不敢或忘。”

    他直起身时,眼眶微泛红,声音带着几分真切的喟叹:

    “下官资质驽钝,唯知尽心办事,从未敢奢望阁臣之位。

    若非大人念及旧情,将下官这点微末功绩记挂于心,又肯在陛下面前美言。

    下官纵有三分才,也难有这出头之日。

    这份恩情,下官自当铭记,日后定当尽心辅佐,不辜负大人期许。”

    卫辞的姿态和话语让黄首辅眼神中露出一抹满意。

    他抚着须,笑意漫开些:

    “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过你也不必全记着我的情分。

    昨日内侍来传口谕时,陛下先问的便是你。”

    见卫辞依旧满脸感激的看着自己,他又道:

    “我也是顺水推舟,真正让你能站到这一步的,是陛下的心意。

    明日朝会,你只需如常应对,余下的陛下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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