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崎几乎是撞在那扇防火门上,但却没能撞开。
再用力推几下,黑崎脸色一白,哪还不明白是里面反锁了。
“救命!嘿!我们是警察!”
黑崎用力拍门,不断重复help这个单词。
砰砰!
身后传来了几声枪响。
黑崎侧过头,就看到了楼梯门被一个浑身血迹的警员倒飞撞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显然是在楼道里遭遇了什么袭击。
逃肯定是来不及了,黑崎正想拼一把的时候,运气总算眷顾了他们一次,门从里面打开了。
“快进来!”
里面躲着的是两名身穿白大褂、面色惊惶的医生。
他们一把将两人拉了进来,然后又重重关上门,再度反锁。
紧接着,门后传来猛烈的撞门声。
但这门相当结实,在没有特殊能力或者器材前提下,几乎不可能破开。果然,撞了一会无果后,门后的那东西就放弃了,转而去其它病房。
“医生、帮忙、他中弹了!在流血!”黑崎使出了毕生所学,指着平盛龙不断渗血的伤口比划。
两名医生一看平盛龙的脸色和血迹蔓延的速度,立刻明白情况危急。
但他们身边只有一些基础的急救敷料和纱布。
“现在只能先紧急止血,先生,你能听清我说话吗?你现在能说话吗?背部脊柱位置痛不痛?”一名医生语速极快地问道,同时已经开始动手剪开平盛龙伤口周围的衣物。
平盛龙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但意识还算清醒,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虽弱却清晰:“可以.听得清.脊柱不痛。”
医生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能说话说明气道尚可,也没有伤到脊骨。
他立刻用大量纱布进行伤口填塞,然后用力加压包扎,试图压迫止血。
“快!你,脱掉外套,垫高他的下肢,尽量保持血液回流!”另一名医生对黑崎急促地吩咐,并辅以手势。
黑崎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看动作也明白了七八分,连忙照做,将自己的外套卷起来垫在平盛龙腿下。
平盛龙平静地躺着,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天花板的荧光灯管,光斑在视线中不断变形,他想起了刚刚入门前,看到的从病房跑出去的那个病人,忽然开口:“黑崎.刚才从病房跑出去的,是谁?”
“我不知道啊不对我记得,就是我们前脚刚走的病房,里面的应该是那个叫杰克的幸存者。”
“杰克么你看清电梯那个袭击者的后颈了吗?有没有缝合线?”
刚刚通过电话与莱昂取得联系,要求立刻支援的黑崎放下电话,闻言立刻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哪里来得及看那个!但他既然能在这种严密看守下混进来发动袭击大概率是没有缝合线的。”
这个推断意味着,幕后操纵者的感染和控制方式,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隐蔽。
可能根本不需要外在的缝合痕迹,就能完成器官的替换,不平盛龙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平盛龙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手臂,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黑崎,呼吸略显急促:“查一下那个叫杰克的学生.近期的医疗记录、看他.是不是做过.手术”
黑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接过手机,凭借记忆快速翻看之前调取的学生基本资料:“一个月前.阑尾炎手术.就在这家医院!”
平盛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了然的苦笑,气息微弱:“呵呵.杰克开膛手杰克汇报给总部,对方开始感染的时间比我们想的要早.”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缓缓阖上,视线逐渐模糊、黑暗下去。
好像回到了那个遥远压抑的午后。
“母亲.父亲他为什么要自杀?”
“这就是游戏规则。”
“为什么.游戏会死人?”
“盛龙,你终会明白,但只能自己去想明白。想清楚后,再决定自己要不要参与到游戏当中。”
见平盛龙闭上了眼,黑崎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下去拍打他的脸颊求他不要死。
“嘿嘿!老平、别睡!别特么现在睡!你现在死了,一辈子都只能是个调查组组长啊!你甘心吗?!你特么不是要当高官的吗?!你的野心呢?!想想你的想想你的”
黑崎猛地卡壳,才发现自己对这家伙的私人情况知之甚少,急得口不择言:“见鬼我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家里几口人!你说什么.就剩你一个了?!你好歹、好歹给老平家留个后啊!撑住、支援马上就到了!”
黑崎不是在乱说,附近大量警力在调集部署,没几分钟,就已经将医院团团围住,效率惊人。
这场感染骚乱最初确实打了官方一个措手不及,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和伤亡。
然而,等官方反应过来,甚至无需玩家们动用超凡力量,单凭装备精良的武装警察部队和配合其行动的特种部队组成的人机协同清剿小组,便能以极高的效率层层推进。
迅速将那些虽然保持了智慧,可充满了破坏欲的病人击毙,在短时间内重新掌控了医院的绝大部分区域,恢复了秩序。
但那个叫杰克的学生在后续的统计中并没有出现,无论是以死者还是幸存者的身份。
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在层层封锁和严密监控的医院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官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但直至夜幕降临,依旧一无所获。
时间就这么流逝。
整个伦敦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少部分人选择离开这个都城,但更多人为了生活或考虑到其它因素选择留下。
超市面临大量抢、购,王国和首相不得不轮番发表讲话安稳人心,称这又是一个至暗时刻,但必然会像上一个至暗时刻,凭借人民的意志和不屈,坚强度过。
再配合美英联合部队维持秩序,重拳出击,不管是趁火打劫的还是被器官挟持的疯子,统统一律当成敌人,直接击毙。
欧洲大量国家“患难见真情”,纷纷情真意切地表示要给大英无偿提供援助和部队,但暂时都被婉拒了。
雷纳很确定,这些所谓援助的部队一落地,就绝对送不走了。
好不容易我们国家才有机会,并以如此严重损失换来的超凡入场券,又怎么能分你们这群纯躺的一杯羹!
这两天的欧洲媒体闹得眼花缭乱,但大英现在身后站着阿美,子凭父硬,那些人也不能太过分,再眼热也只能通过非常规手段去探查情况。
什么都是欧洲人,大英已经脱欧了。
再bb明年就给不列颠岛装上发动机往大西洋飘去,物理脱欧。
玩家们的动作没有停歇,根本不关注这点国家间的龌龊,只要冷却时间一到,就使用水晶激活伦敦每一个可能与医学院、爱情或约会有关的历史角落,从百年咖啡馆到废弃的音乐厅,却始终未能定位到下一个关键节点。
直到仪式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半小时。
下午三点多,伦敦的街道上,一辆一眼就能确定不是合法改装的超级机车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以可怕速度在零星车流和关卡中穿梭、漂移,快到只留下模糊的黑色残影和一道久久不散的滚烫烟尘,其他人连尾灯都看不清。
“咳咳!又是那家伙!这已经是被他撞坏的第八个栅栏了!”
“算了,又能怎样,人家是超凡,合法飙车。”
“真厉害的,这么快的速度一点磨蹭都没有发生。”
“你要不要看看我们栅栏的残骸再说话?”
滋——嘎!!
一个急刹,摩托以一个近乎完美的甩尾,稳稳停在了大英博物馆紧闭的大门前。
“呕——!”
车刚停稳,大岛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脸色惨白如纸,捂住翻江倒海的胸口,差点把不久前吃的意大利面全吐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被颠出窍了:“隼人.你这车.简直不是给人坐的,呕!”
相比之下,坐在最后的卢杜却显得异常适应,甚至整个过程中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一路呜呜大叫,仿佛把隼人的飞车当成了过山车享受。
“神选者,你的坐骑真不错!吾以后也一定要有一匹自己的爱马!”她在中二形态话多得不行,小嘴叭叭的,毫不吝啬她的赞美。
“我还没使出全力呢。”隼人摸着自己的宝贝机车,满脸自得。
大岛勉强直起腰,擦擦嘴角,望向眼前这座世界闻名的建筑:“这就是你说的.最佳约会场地?大英博物馆?”
由于附近的UCL学院刚发生过重大事件,博物馆周边也部署了大量警力,并已闭馆,宽阔的广场上显得异常冷清,只有远处闪烁的警灯和巡逻的警官。
不过,警方的普通封锁线自然拦不住他们。官方高层也早已下达了默许玩家行动,避免冲突的命令。
大岛对隼人这个略显跳脱的推断仍然持保留态度:“为什么你会认为,开膛手会选择这种地方作为约会地点?”
隼人的眼神莫名地飘忽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呃这个我有一个朋友.”
大岛:“……”
“他以前嘛.邋里邋遢的,形象不太行,兜里又没几个钱.啊呸呸!”隼人连忙咳嗽两声,强行把话题拽回,“我是说,你想想,那个开膛手!又穷、又丑、又不体面,还没有社会地位!他想要吸引女性,靠什么?只能靠装点门面,卖弄点学识了!”
他越说越顺,仿佛找到了理论支撑:“我查过那个年代,正是知识分子相当受尊崇的时代!如果他提前做好功课,装作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带女人来这种高大上的博物馆,给她指点江山,滔滔不绝地介绍各种展品和历史是不是瞬间就显得格调高了?能挽回一点形象分?”
“而且最关键的是”隼人用力一拍手,“这里免费!门票不要钱!对他那种穷鬼来说,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既能装逼又不用花钱的约会圣地吗?”
大岛仔细琢磨了几下,眉头渐渐舒展。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被他这么一说,感觉这地方简直应该是最优先的怀疑目标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似乎一直没有玩家想到这里。
就在大岛还在沉思这里面的逻辑之际,行动派的隼人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博物馆像是神庙一样,耸立着多根柱子的宏伟大门前,全然不顾门口那几个一脸警惕、手已经按上枪套的警员。
他直接掏出了仁慈水晶,毫不犹豫地将其激活。
滴答。
熟悉的景象出现,水晶凝聚水滴,滴落地面.空间泛起一阵无形的荡漾,眼前的现实仿佛被某种力量剥离,宛如一个半圆被悄然剖开,露出了深藏时光之下的,百年前的伦敦景象。
历史的过往与现实的画面奇异地重迭在一起,几个警员在那里看得目瞪口呆。
“窝哦哦哦!时空的裂隙,历史的回响,命运的交织!”卢杜发出夸张的惊叹,双眼好像有星星,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关键节点被激活的模样,这景象比她想象的还要魔幻。
大岛张张嘴巴,没想到第二个关键节点真会是隼人最先找到。
不知道上杉知道后会作何感谢。
隼人兴奋地用力一挥拳头:“果然在这!”
他不敢耽搁,立刻伸手触摸那悬浮在幻影中央的、不断波动的水球状核心。
刹那之间,他的意识便被猛地拉扯,回到了百余年前。
1888年,大英博物馆外。
眼前的景象喧嚣而复古。衣着体面的绅士淑女、工人市民们排着队,等待着进入这座号称“走一趟大英博物馆等于看到全世界”的博物馆。
他们之中目的繁多,既有为了增长见识,也有单纯想多点谈资。
“又排到门外了,我听说他们昨儿把亚述展厅重新布置,添了两块从尼尼微运来的巨兽浮雕。”
“看吧,这就是帝国的好处。全世界把宝贝送到我们门口,还替我们省下游轮的船票。”
“请诸位依次签字,字迹务必清晰,住址写街道与门牌号,莫只写南岸!”
人群中,一个身材矮小的背影显得格外醒目。
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甚至有些陈旧磨损但勉强还算得体的外套,努力地挺直腰板。
他身边站着一位穿着朴素、面料相当普通的女人,她脸上带着几分来到这种高级知识场所的拘谨和对这位约会对象的一点嫌弃。
阿伦努力地唾沫横飞、对着女人卖弄着他不知从哪听来或看来的,关于埃及木乃伊或希腊雕塑的零碎知识,并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正在备考医学院,并且已经有了些眉目,以后很可能会是一个医生。
这么一听,女人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不少,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期许,现在剩下更多是对周遭环境的不安。
她紧张地小声问:“我们.真的能进去吗?我看他们都”她瞥了一眼周围衣着光鲜的男女,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寒酸的裙摆。
“当然,相信我!”阿伦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带着她排到了队伍末尾。
他自然有这个自信,他前段时间就进来过。
现在的大英博物馆至少从明面上摒弃了阶级,号称向所有人开放,不会因社会等级拒绝入场,只要服装整洁、行为规矩即可。
一想到他也能分到一点维多利亚的荣光,他便禁不住又挺了挺本来就绷直的腰杆。
队伍就这么缓缓前进,终于差不多轮到了他们。
站在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的门卫此时正跟一位贵族打扮的客人交谈——说是交谈,那腰都快要成九十度,满脸都是巴结的谄媚。
而那个贵族客人自然不需要排队,也没人敢上前质问。
贵族随意扫了眼后方的队伍,视线在阿伦身上时候顿了下,皱了皱,可能是被他丑到了,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便走进了博物馆。
敏锐的门卫却是注意到了贵族刚刚的表情,心里有了计较。
很快,队伍轮到了阿伦,他正要装作一副熟门熟路登记的时候,门卫却是拦住了他伸出的手,上下扫视了阿伦一眼,尤其在他那布满污垢和黑泥的指甲缝,以及他那张丑陋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门卫微微抬起下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礼貌,轻咳一声:“抱歉,先生。”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恐怕您不能进去。”
阿伦愣在原地两秒,紧接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猪肝:“为、为什么?!我前几天还进来过,根本没人拦我!明明这里就是向所有人开放的!”
他试图争辩,声音因羞愤而颤抖。
门卫的眼神里掠过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再次重复:“规定如此,先生。请您离开,不要妨碍后面的绅士女士们。”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和窃窃私语。
阿伦感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僵硬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伴,却只看到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急于撇清关系的慌张。
“我、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女人眼神闪烁,随口编了个拙劣的借口,甚至不敢再看阿伦一眼,转身匆匆离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只留下阿伦·克罗斯一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的小丑,承受着周围的嘲笑和蔑视目光。
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努力、所有对未来的卑微憧憬,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燃烧着憎恨与怨毒,死死地盯着博物馆上方庄严的【文明的进步】浮雕,将这座象征着大英帝国荣光的博物馆彻底烙印在心底的仇恨中。
然后,他转身,低着头,挤开人群,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个让他尊严扫地的地方。
“这得有多丑啊.”隼人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开膛手的相貌。
只是视角是固定的,他这个位置很难看清低着头的开膛手究竟长什么模样。
画面缓缓消散,他回归了现实。
“看到了什么?”大岛期待地问道。
就在隼人准备简单跟大岛说说自己看到的画面之时,博物馆内,传来了一声惨烈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