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一道光晕在穹顶迸发。
随着灵境幻阵彻底关闭,天穹之弈的第二轮,正式宣告结束。
世人无不感慨,或回味,或惊愕。
这场决斗给予现场观众们的震撼,远超第一轮。
尤其是牧渊,在他踏出灵境幻阵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汇聚在这个最为恐怖的黑马身上。
“我宣布,第二轮试炼至此结束。晋级者为:千九瞳、古河、沐楚风、风不眠、酒剑仙、秦懿、周素素、浪情儿、苏晚照、药心尘、炎七七、牧渊……”
这时,九幽主使站起......
晨光如刃,破开北冥寒渊终年不散的霜雾,将那座冰封高台映得通体剔透,仿佛天地间唯一未被尘染的灵骨。寒风呼啸,卷起千层雪浪,在斩天台四周形成九道旋转的冰龙,守护着这处传说中能断命运之链的禁地。没有人知道它何时建成,也没有人记得是谁立下此台??唯有古籍残篇记载:“九印归心,剑开斩天;命途若缚,一斩两断。”
而此刻,一道身影正踏雪而来。
他步履缓慢,每一步落下,脚下积雪便凝成一朵血莲,转瞬又被寒气冻结,化作红玉般的印记,连成一条蜿蜒小径,直通高台之巅。那人白衣褴褛,左臂焦黑萎缩仍未痊愈,右肩插着半截断裂的禅杖,却始终未曾拔出。他的脸被风霜刻满伤痕,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如初升之阳,照彻幽冥。
正是牧渊。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自高台之上响起,不带情绪,亦无起伏,仿佛来自时间之外。
牧渊抬头,只见一名女子端坐于斩天台中央,身披玄冰长袍,发如墨瀑垂落至地,与冰雪融为一体。她面容极美,却冷若万载寒潭,眸光所及之处,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冰夷族长??寒昭。**
“我等你三百年。”她轻声道,“从上代剑仙陨落那夜起,我就知道,会有一个持断剑之人,踏碎风雪而来。”
牧渊停下脚步,距她十丈而立。“所以,第三枚剑心烙印,在你手中?”
“不在。”寒昭摇头,“它在‘命’中。你要取,必须先斩断自己的命轨。”
“什么意思?”
“你可知晓,为何九枚剑心烙印散落四方,而非齐聚一人之身?”寒昭缓缓起身,指尖划过虚空,一道晶莹镜面浮现其间,映出无数画面??
东荒小城中,少年林扬跪在废墟前痛哭,父母尸骨埋于瓦砾;
南红独坐药庐,手中针线缝补一件破旧衣衫,那是她母亲临终前所遗;
付东离深夜独饮,醉后喃喃:“若早知今日,当年便不该救你……”
熙月站在雷池边缘,回头望了一眼远方天际,嘴角含笑,纵身跃下……
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牧渊自己身上??他在无相寺幻境中跪地落泪,耳边回荡亲者哀怨之声。
“因为人心有执。”寒昭道,“执念越深,越难超脱。而真正的剑仙,必须斩尽自身命途牵绊,方能跳出轮回桎梏,触碰天道本源。”
她指向镜面:“你这一生,步步为营,斩妖除魔,护亲友、破阴谋、揭真相……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或许本就不属于你?”
牧渊瞳孔微缩。
“你的命运,早在百年前就被改写。”寒昭声音清冷,“当年白忘机并未战死,而是以秘法将你灵魂抽离,寄养于凡胎之中,只为等待时机,重启剑仙之道。你所经历的一切温情、痛苦、抉择……皆是他人布局中的试炼。你不是主角,只是容器。”
风骤停。
天地寂静。
牧渊站在原地,呼吸未乱,心跳如常,可眉心那枚银色烙印却开始剧烈震颤,似要挣脱而出!
“胡说!”他低吼一声,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寒昭挥手,镜面炸裂,碎片纷飞,每一片都映出一个不同的“牧渊”??
有的身穿帝袍,统御万界;
有的沦为乞丐,疯癫街头;
有的手持双剑,屠戮同门;
有的闭目坐化,寂灭无声……
“这些都是你可能的命运。”她说,“但只有一个选择了‘不断前行’,哪怕背负骂名,哪怕心碎成灰。而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你。”
牧渊闭上眼。
识海翻涌,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想起第一次握剑时的战栗,想起林扬叫他“师尊”时的羞赧与骄傲,想起南红为他熬药到天明的温柔侧脸,想起付东离默默替他挡下那一刀的沉默背影……
这些,真的是假的吗?
“就算我是被选中的容器,”他睁开眼,目光如炬,“可这些感情是真的。他们对我的信任,我对他们的守护,每一滴血、每一次痛、每一场梦……都是真实的!你说我非本源,可谁又能定义什么是‘真’?是出生?还是选择?”
他向前一步,脚下冰层崩裂:“我不管过去如何,也不问未来怎样。我只知道,当我看见林扬流泪时我会心疼,当南红受伤时我会愤怒,当朋友死去时我会不甘!这些,不是试炼赋予的反应,而是我用自己的心,活出来的答案!”
轰!!!
刹那间,第三枚剑心烙印自寒昭掌心飞出,化作一道冰蓝光芒,直冲云霄!
整座斩天台开始共鸣,九根冰柱自地底升起,环绕四周,柱身刻满古老符文,竟是由历代未能登顶者的神魂烙印所铸!而此刻,那些亡魂齐声低语:
> “何谓剑仙?”
> “非无敌,非永生,非凌驾众生。”
> “唯敢斩己命途,仍愿前行者,方可称仙。”
寒昭望着他,眼中第一次泛起波澜:“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听到他们说话吗?因为你的剑心,早已超越了‘争胜’,进入了‘证道’之境。”
她退后三步,躬身行礼:“第三印,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规则。它只属于那个敢于否定命运,却又坚持初心的人。”
光芒降落,融入牧渊眉心。
刹那间,万象更新。
他看到了更多??
墨家地宫深处,那件来自天穹的兵器残骸竟是一柄巨剑的断裂剑柄,其上铭文赫然是“斩天”二字;
炎族古庙地下,藏着一面被封印的铜镜,镜中倒映的并非人脸,而是一片燃烧的星河;
更远之处,九座遗迹遥相呼应,构成一个巨大的阵图,正是“九阙封天阵”的真正形态,而阵眼所在,竟位于雷族祖地核心!
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贯穿全身。
如果说前两枚烙印让他掌握了剑意本质与情感淬炼,那么这第三枚,则彻底打开了他对“命运”的认知??原来世间万物皆有轨迹,而所谓强者,不是顺从命运,也不是反抗命运,而是**看清命运之后,依然选择走自己的路**。
“谢谢你。”牧渊轻声道。
寒昭摇头:“不必谢我。我只是守门人,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她抬手指向北方尽头:“第四枚烙印,在‘归墟海眼’。那里沉睡着一位被放逐的剑修,他曾因窥见天机而遭天道追杀,肉身湮灭,只剩一缕残魂苟延残喘。你要得到他的认可,就必须进入‘逆命幻境’,体验他一生中最痛苦的七日??那七日里,他亲手杀死了所有亲人,只为阻止他们成为天道傀儡。”
牧渊沉默片刻,点头:“我准备好了。”
“还有一事。”寒昭忽然开口,“你体内的《浩天炼神诀》已被激活至第七重,再进一步,便会触及禁忌篇章??‘夺舍重生’。一旦修炼,你将获得短暂跃升至大乘巅峰之力,但代价是……每用一次,就会抹去一段重要记忆。”
“我知道。”牧渊淡淡道,“我已经想好了。”
“你想用它?”
“不用。”他笑了笑,“我要毁了它。”
寒昭愕然。
“功法本身没有错,但它太容易让人迷失。”牧渊望向远方,“真正的力量,不该建立在遗忘之上。我可以变强,但必须记得每一个人,记得每一场痛,记得为什么出发。”
说完,他转身离去,步伐坚定,不再回头。
寒昭伫立良久,终是轻叹一声:“这个时代……真的不一样了。”
***
半月之后,归墟海岸。
此处乃天地裂缝所化,海水漆黑如墨,波涛翻滚间可见无数森白骨骸浮沉其中,更有残破宫殿、断裂兵戈沉于海底,仿佛整片大陆曾在此处崩塌。海中央有一漩涡,直径百里,终年不息,传闻通往世界尽头??即“归墟海眼”。
一艘孤舟漂来,船上仅有一人。
牧渊盘膝而坐,手中断剑横于膝上,剑身已不再漆黑,而是泛起层层冰蓝纹路,与第三枚烙印共鸣不息。他闭目调息,任狂风暴雨拍打身躯,不动如山。
“你来了。”若梦在他识海中低语,“但这一次,幻境不会简单放过你。”
“我不需要它放过。”牧渊睁眼,“我要它把我撕碎,然后再看我能拼回多少。”
说罢,他纵身跃入漩涡!
轰隆!!!
空间扭曲,时间错乱。
当他再度睁眼时,已身处一座繁华城池之中。阳光明媚,街市喧闹,孩童嬉戏,老人晒茶,一切都美好得不像真实。
而他自己,穿着一身素袍,站在家门口,手中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爹爹,娘说午饭快好了!”女孩仰头笑着,眼睛弯成月牙。
牧渊心脏猛地一缩。
这不是他的记忆。
可那份温暖,却是如此熟悉。
他走进屋内,看见一位温婉女子正在灶台前忙碌,听见她轻声说:“今天买了你喜欢的酒,晚上别喝太多,伤身。”
那是……南红的模样。
可她不是药师,而是他的妻子。
桌上摆着三个碗筷。
另一个孩子在床上熟睡,襁褓边放着一把迷你锈剑模型。
这是……他从未拥有过的家。
“这就是他的梦?”牧渊喃喃,“一个平凡到极致的愿望。”
就在这时,天空骤暗。
一道金光劈落,直取婴儿头顶!
牧渊本能扑上,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
只见那女子猛然起身,双手结印,周身燃起赤焰,竟是动用了炎族血脉之力抵抗天罚!而门外,林扬持剑冲入,怒吼:“师尊!我们帮你护住孩子!”
接下来的七日,成了人间地狱。
为了阻断天道侵蚀,他不得不亲手封印亲人修为,导致他们逐渐虚弱;
为了不让血脉暴露引来追杀,他烧毁了所有记录家族的族谱;
第三日,敌人找上门来,他被迫斩杀昔日战友,只因对方已被种下天道烙印;
第五日,女儿因体质特殊被锁定为目标,他在她熟睡时,亲手捏碎了她的丹田,让她从此沦为凡人;
第七日清晨,妻子抱着儿子站在悬崖边,泪流满面:“如果你继续活着,他们会死得更惨。不如……我们一起解脱。”
他说不出话。
只能看着她纵身跳下。
风中传来最后一句:“别忘了我们的名字。”
幻境结束。
牧渊跪在海眼底部,浑身湿透,双眼空洞,泪水混着海水滑落。
“现在你明白了。”那个被放逐的剑修残魂浮现眼前,声音沙哑,“有时候,最强的剑,不是斩向敌人,而是斩向自己最爱的人。你能做到吗?你会怎么做?”
牧渊缓缓抬头,声音嘶哑却坚定:“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会做。但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那你通过了。”残魂笑了,“因为你没有美化牺牲,也没有逃避痛苦。你承认了自己的软弱,也承担了后果。这才是真正的‘逆命者’该有的模样。”
第四枚剑心烙印浮现,化作一抹幽紫,融入眉心。
与此同时,牧渊识海深处,一段尘封的记忆终于复苏??
原来白忘机并未将他当作继承者,而是**忏悔者**。
当年剑仙一脉为追求极致剑道,不惜屠戮九族、断情绝性,最终引发天怒人怨,遭群雄围攻而灭。白忘机临死前悔悟,遂以秘法转生,布下九印试炼,只为找到一个既能承剑道,又不失人性之人。
而牧渊,正是最后一个希望。
“所以……我不是来完成你的遗愿。”牧渊望着虚空,低声说道,“我是来终结你的执念。”
他站起身,走出海眼。
风暴平息,乌云散去,一轮朝阳破云而出,照亮归墟海域。
而在遥远的东荒,林扬正站在城墙上,望着南方天际突然亮起的紫光,喃喃道:“师尊……你又突破了吗?”
南红递来一封信,神色复杂:“付东离来信,说雷族已在边境集结大军,宣称要‘清剿邪修’,实则目标直指我们。”
林扬握紧锈剑:“那就让他们来吧。这一世,我们不会再逃。”
同一时刻,北极寒渊之下,冰夷族祭坛燃起千年未现的蓝焰,古老碑文逐一亮起:
> **“第四印归位,四象应劫。
> 斩天之路,已启三分。”**
风沙再起,雪浪翻腾,江湖未静,烽火又燃。
而那个白衣染血的男人,正踏着命运的裂痕,一步步走向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