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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你……喊我什么
    江行行:“您……”

    耳边动静一止,似乎是狐狸将人扛了起来去隔间沐浴。

    清脆的童声,恰巧将他的思绪扯回。

    帝隐指尖颇有几分不自在的蜷了蜷,忙将思绪归拢。

    他认真的看着那眉眼极为肖他的孩童,眼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柔波,所有情绪都沉在清澈的水底,卵石圆润,水草温柔。

    薄唇轻启,清冷的弧度都在这一刻融化。

    “行行。”

    江行行一手抱着洗的香香的龙鲤,脚边是毛发抖干的天雪白尾兽。

    认真执拗的看着身侧长相极为漂亮的男子,很是干脆利落。

    “您为什么要丢下娘亲一个人?”

    他不明白,这个男人既然喜欢娘亲,为何丢下娘亲,又回来找他们。

    可他不想问娘,只想让这个男人亲口告诉他。

    他声音清脆,不难听出仍有几分无法原谅的敌意。

    帝隐面颊微微苍白,潮湿的毛巾堆叠在膝头,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那双瞳仁洗刷得异常漆黑明亮,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折射出一种碎玻璃般的光芒。

    泛着隐忍的红,并非柔媚的胭脂色,而是绷紧到极致后血丝细微破裂的痕迹,沿着眼廓淡淡地晕开。

    他不愿江行行看到他这种像是故意惹他心软的模样,极力克制着,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正常。

    没有将他当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对待,更没有选择逃避和美化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焰心摇曳,蜡泪垂垂,已自积了半盏。

    父子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脊背挺直,端坐在榻边。

    帝隐阖了阖眸,再睁开,压下眼底想要涌出的温热泪意,直直而安静的望进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琉璃眸。

    缓缓将从前道来。

    江行行小小的一个,至始至终坐的很端正,搁在腿上的小手紧握成拳,如身侧男子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隐忍神态。

    安静听这个男人所能全部讲出的一切,而这全部,也不过是寥寥数语。

    在听到娘亲迫不得已,与他做了交易,直到突然消失不见,清亮的眸子渐渐蓄满豆大的泪珠。

    帝隐指尖动了动,却终是按捺,没有敢为他擦去面颊的泪珠。

    “待我出关,已是两载。”

    “我不知她去了哪里,不知她好不好,便带着‘等等’去寻南境寻她……”

    他没有再说之后的事,没有再说江献晚的心软,更不会辩解他的放任自流,和自己不知江献晚离开时,腹中已有了他。

    将自己所作所为,尽数摊开。

    帝隐眼皮重重一阖,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东西强压回去。

    眼睑闭合的刹那,可以清晰地看见那薄薄皮肤下微微的悸动,仿佛有什么活物在其中挣扎。

    待他再睁开眼时,那水光更盛了,波光粼粼地在眼底打着转,将烛火的倒影揉碎成点点金芒。

    他不求江行行原谅他,认下他这个父亲。

    怪他、恨他、怨他,他合该一一受着。

    江行行忽然垂下了脑袋。

    他摸着龙鲤的小角,似乎在思考。

    帝隐安静的等着,搁在膝头的指骨,蜷缩、打开,蜷缩、打开。

    在蜡烛悄然燃尽,一声细微的‘哔啵’声响起,他眼角落了一滴泪,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似乎想要借这一股势头站起来。

    然而那身躯竟似有千斤重,他只得将双手撑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缓缓从榻边起身。

    向来薄挺的脊背,似乎都挺不直了。

    就在他泪水将崩,完全站直的那一刻,衣角忽然一坠。

    那力度微弱,却使得他挺拔的身形开始觳觫,视线顷刻模糊。

    “您,以后会对娘亲好吗?”

    稚嫩的童音,仿佛一片羽毛擦过耳廓,偏偏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帝隐猛然回眸。

    许久之后,声音哽咽。

    “行行……”

    江行行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抓着他的衣角,执拗的仰着小脸。

    再问。

    “您会对娘亲好吗?”

    他爹爹是愿意。

    但,不能左右他对这件事的想法。

    他知道娘亲愿意理眼前这个男人,还将他带到这里来,是因为娘亲喜欢这个男人。

    他只要他能做到一直对娘亲好,他才会愿意。

    江行行耐心的仰着小脸,在看到与他样貌很是相似的男人怔了半晌。

    恍若起誓。

    恍若剖心。

    看着他的眼睛,用力一点头。

    抬起小手,一抹泪珠子的劲儿,格外像他娘。

    像是诉说天气的随意语气,更是与江献晚一模一样。

    “那孩儿便信父亲一次。”

    帝隐骤然屏住呼吸,用手撑住身旁的矮几,指腹在木料上擦出轻微的响声。

    矮几被他这一撑,微微晃动起来,上面的烛火也跟着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那双雪水汇入山溪般的眸子,有泪在眼眶边不堪重负的凝聚。

    最后,崩落。

    唇瓣蠕动,眼眸湿红一片,竭力屈身与他平视。

    从唇齿间挤出几个温柔,却就要承载不住那份重量的字。

    “行行……”

    “你……喊我什么?”

    一炷香后。

    江行行小脸都愁皱了,小手无意识的抠着,一直大气都不敢喘的鱼小白的腮。

    看着那突然背过身,丝毫不顾及形象,蹲在地上偷偷抹泪的高大男人,小大人似的忧愁道:“爹,您还睡不睡了?”

    再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睡……睡的!”

    他刚认回的爹爹似乎又忙不迭抹了一把泪,慌手慌脚起身,转过来,被天雪白尾绊的狼狈踉跄一步。

    又是羞赧,又是温柔。

    “我,我……”

    听他“我”了许久,江行行叹了一口气,只能撅着小屁股,抱着鱼爬上去,给他让出一大片位置。

    “您再哭,明天眼睛都要肿了。”

    他没好意思说:您的眼睛,现在又红又肿。

    装死的观众鱼小白:“……”

    装死的观众天雪白尾兽:“……”

    这俩,到底谁是爹……

    一阵手足无措的帝隐:“……”

    他僵硬的溜着床沿,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速度,麻溜躺过去,张了几下唇,想开口。

    哐当——!

    巨大的一声。

    从隔壁传了过来。

    刚把他爹哄躺下,自个拱到被子里的江行行,一屁股又坐了起来。

    水汪汪的眼睛写满震惊。

    “爹跟娘……在打架?!”

    帝隐:“……”刚认回儿子,还激动不已的心,一下子被这巨大的一声震的七零八落。

    一大一小,琉璃眸微微睁大,对视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

    在江行行迈开小短腿就想跑,帝隐忙坐起身,脆弱的阻拦。

    “行行!”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