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干裂开的眼睛静静盯着他们。

    苏砚没有后退。他抬起左手，掌心对着那只眼睛，逆命刻印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频率从那眼中传出，像是在等待回应。他闭上眼，控制体内的刻印之力，释放出一道极细的波动。

    金色的纹路在他皮肤下游走，随后从指尖渗出，形成一圈微不可见的光晕。

    眼睛眨了一下。

    萧千绝握紧剑柄，身体绷紧。洛九璃站在苏砚侧后方，手指贴在玉佩边缘，随时准备出手。玄月已经滑到右侧树根处，匕首在手，目光锁定那道裂缝。

    没有攻击发生。

    那只眼睛缓缓闭合，树干上的裂口开始收拢。双生古柏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被青苔覆盖的石道。雾气随之退散，地面不再下陷，原本松软的泥土变得坚实。

    “通了。”玄月低声说。

    苏砚收回手，呼吸略重。刚才那一道波动看似简单，实则耗神。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路，点了点头。

    “走。”

    四人踏上石道。脚步踩在青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石板缝隙间长着暗绿色的苔藓，边缘有细微的符文刻痕，已被岁月磨得模糊。苏砚走在最前，每一步都放得很慢，掌心刻印时不时泛起微光，试探前方是否还有残余阵法。

    走了不到十步，地面忽然塌陷一块。

    玄月反应最快，脚尖一点，跃过缺口。萧千绝横剑一扫，斩断从裂缝中窜出的黑色藤蔓。那些藤蔓像活物一样扭动，断口处渗出灰白色汁液，落在石头上冒出白烟。

    “有腐蚀性。”萧千绝说。

    苏砚蹲下身，用匕首挑起一段藤蔓残枝。它的表面布满细小凸起，排列方式与之前古柏树皮上的划痕相似。他抬头看向四周，发现石道两旁的树木虽然形态各异，但枝条走向都有规律，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引导过。

    “这些不是自然生长的。”他说，“是人为设阵时留下的痕迹。”

    洛九璃走到他身边，伸手触碰旁边一棵歪颈树。她的指尖刚碰到树皮，玉佩突然震动。她立刻抽手，眉头微皱。

    “还有残留指令。”她说，“这整片林子都在执行同一个命令——拦住闯入者。”

    “但现在主阵已破。”苏砚站起身，“剩下的只是惯性反应，不会主动追击，只要不碰它们就行。”

    话音未落，空中浮现出几道虚影。

    一个声音响起：“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苏砚自己的声音。

    另一个身影浮现，穿着铁匠铺的粗布衣裳，脸上沾着炭灰，正是他小时候的模样。那幻影低头看着手里的锤子，轻声说：“留下来吧，别往前了。”

    苏砚停下脚步。

    萧千绝冷声道：“又是幻象。”

    “别理它。”玄月说，“听自己的。”

    苏砚盯着那个幻影看了两秒，然后继续向前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加快脚步。当他经过那棵发出幻象的树时，掌心的刻印轻轻跳了一下，仿佛松了一口气。

    幻影消散。

    接下来的路上，类似的干扰接连出现。有时是洛九璃的声音劝他们回头，有时是玄月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每一次，苏砚都靠刻印的感应判断真假，带领三人绕开触发点。萧千绝负责清理挡路的藤蔓，玄月探查脚下是否还有陷阱，洛九璃则不断用灵力净化沿途残留的能量。

    半炷香后，最后一段石道尽头，雾气彻底散尽。

    眼前是一片开阔山谷。入口处立着一圈半透明的屏障，上面浮动着古老的符文，颜色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山风卷着碎叶吹过石道，打在屏障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四人停步。

    苏砚取出怀中的文件残页，展开对照。纸上画着一幅残缺的地图，角落标注了一串符号。他将纸页对准屏障上的符文，发现其中三个完全一致。

    “就是这里。”他说。

    洛九璃走近几步，仔细看那层屏障。她的手指悬在空中，没有直接触碰。“这不是普通的封印。”她说，“它连着地下脉络，借用山体本身的灵力维持运转。强行突破会惊动里面的人。”

    “但他们还没开始。”苏砚说，“仪式要在三日后子时举行。现在里面可能只有守卫。”

    “也可能不止。”玄月插话。她一直盯着山谷两侧的岩壁，此时忽然抬手，指向左上方一处突出的岩石，“那里有人形凹槽，像是哨位。”

    萧千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眯起眼。“没人。”

    “但有磨损。”玄月说，“岩石边缘被磨平了，而且角度正好能俯视整条石道。有人常坐那儿。”

    苏砚收起纸页，望向山谷入口。符文屏障虽强，但并非无隙可寻。他在第三块石板右侧发现一道细缝，符文在此处断开了一瞬，像是修补过的痕迹。

    “这里有旧伤。”他说，“可能是多年前被人破过一次。如果能找到当时的路径，或许能避开正面冲突。”

    “你怎么知道是旧伤？”萧千绝问。

    “因为刻痕走向不对。”苏砚指着那道缝隙，“正常符文是顺时针流转，这里是逆写的，明显是后来补上的。”

    洛九璃点头。“我们可以试着从侧面绕过去。既然他们依赖这个屏障，就不会在周围设太多明岗。真正的危险在里面。”

    “那就先找落脚点。”玄月说，“我看到前面有片岩区，适合藏人。”

    四人沿着石道边缘移动，避开正对山谷的大路。地面逐渐升高，杂草变多，踩上去沙沙作响。苏砚走在最前，每一步都小心试探。他的掌心刻印再次有了反应，不是警报，而是一种熟悉的牵引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应他。

    接近岩区时，他忽然停下。

    “怎么了？”洛九璃低声问。

    苏砚没回答。他蹲下身，拨开一丛野草。下面压着一块碎石，表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形状像一颗星。

    他摸出随身的小刀，在旁边的石头上画下同样的图案。刀尖落下那一刻，掌心刻印猛地一热。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一块石头滚落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