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滚落的声音从岩区上方传来。
苏砚的手还按在刻了星形的石头上，掌心的刻印持续发烫。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只是把刀收回腰间，慢慢站直身体。
洛九璃靠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有反应？”
“刚才那声不是自然滑坡。”玄月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眼睛盯着上方斜坡，“角度不对，力道也不对。”
萧千绝已经抽出半截剑，目光扫过岩壁的每一处凹陷。他的视线停在一处被踩碎的苔藓上，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有人走过。”
四人不再说话，沿着岩壁边缘缓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苏砚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贴着石面走，避免发出声响。他的左手始终贴在身侧，刻印的热度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明显。
前方三丈外，岩层裂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缝隙两侧布满刮痕，像是长期有人进出留下的。苏砚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其中一道划痕，指腹传来粗糙的触感。
“这条路有人用。”他说。
洛九璃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道缝隙。她的手指在空中虚划几下，一缕极淡的光痕浮现，随即消失。“有灵力残留，但很微弱，至少两个时辰前经过。”
“够近了。”玄月低声说，“如果这是条暗道，他们不会只设一个口。”
萧千绝看向右侧更高的岩台：“上面视野更好，能看清整个山谷入口。”
“别上去。”苏砚突然开口。
萧千绝皱眉：“你怕什么？”
“刻印在响。”苏砚抬起左手，掌心朝上，“它不想让我靠近那个位置。”
三人沉默了一瞬。他们都知道，逆命刻印从不出错。
玄月换了个方向，指向左侧一处塌陷的岩堆：“那边。地势低，不容易被发现，而且……”她顿了顿，“我闻到了油味。”
“灯油？”洛九璃问。
“陈旧的。”玄月说，“但没干透。”
四人转向左侧。绕过一片碎石堆后，地面逐渐变得平整。在一堆倒伏的枯枝下，露出半截木制轮轴。苏砚蹲下身，拨开覆盖物，发现这是一辆被拆毁的小车，木质部分已经腐朽，但金属轴承依旧完整。
“运货用的。”他说，“这种地方不该有这种东西。”
洛九璃检查了轴承上的磨损痕迹：“单向运输，重载下行，轻载上行。他们在往山谷里送东西。”
“或者往外运。”玄月补充。
苏砚站起身，望向山谷屏障的方向。符文依旧泛着暗红光，风掠过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张地图残页，再次对照屏障上的符文排列。
“第三组符文断开了。”他说，“和之前看到的一样。”
“你说那是旧伤？”萧千绝问。
“修补过的。”苏砚点头，“正常流转是顺时针，那里是逆写的。破阵的人强行打断了能量回路，后来被人补上了。”
“能再破一次吗？”
“可以。”苏砚收起纸页，“但不能在这里动手。修补痕迹说明他们知道弱点，肯定设有预警。”
“那就不用正面。”玄月说，“既然有运货道，就有出入口。”
“先找哨岗。”洛九璃看向岩壁高处，“玄月发现的凹槽不是偶然，那种位置最适合监视主道。”
四人继续沿岩区边缘推进。随着地形升高，视野逐渐开阔。在距离主入口约五十步的位置，他们找到了那个凹槽。
它位于一块突出的岩石背面，表面被磨得光滑，边缘有几道深深的抓痕。玄月趴在地上，用手比对了一下角度。
“坐在这里，正好能看到整条石道。”她说，“而且不会被下面的人发现。”
萧千绝检查了附近的地面，在凹槽下方找到几粒细小的灰烬。他捻了捻，凑近鼻端闻了一下。“火盆用过的。”
“不止一个人守过。”洛九璃指着旁边一块平石，“这里有水渍，长期放杯子留下的。”
苏砚没有说话。他走到凹槽边缘，手掌贴在被磨光的岩石上。掌心刻印微微震动，一股熟悉的波动顺着岩石传来，像是某种回应。
他闭眼感受片刻，睁开眼时神色变了。
“这不是普通的哨位。”他说，“这块石头里嵌了东西。”
“什么？”
“信号石。”他说，“一旦有人触发特定标记，就会传讯。”
“比如星形图案？”玄月问。
苏砚点头。
“那你刚才复刻图案，等于通知了他们。”萧千绝语气紧绷。
“不一定。”洛九璃说，“信号石需要对应密钥才能激活。如果只是普通刻画，可能只会引起轻微扰动，像风吹过一样。”
“但我们不能赌。”玄月站起身，“得换个方向行动。”
苏砚却没动。他盯着自己刚才刻下星形的那块石头，又看了看掌心仍在发烫的刻印。
“不对。”他说，“它不是在报警。”
“那是？”
“它在等回应。”苏砚低声说，“我刚才那一刀，像是敲门。”
四人同时安静下来。
远处岩缝中，又有轻微响动。
这次不是滚石。
是金属拖过岩石的声音。
很轻，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缓慢移动。
苏砚抬手示意三人隐蔽。他们迅速退到岩堆后方，屏住呼吸。声音持续了几息，然后停下。
过了片刻，玄月探出头看了一眼，立刻缩回来。
“有人出来了。”她嘴唇几乎不动，“从我们发现小车的地方，走出一个人影。穿黑袍，戴斗笠，手里拿着一根铁杖。”
“没佩武器？”萧千绝问。
“铁杖就是。”玄月说，“杖头有刻纹，像是控制机关用的。”
“他在看地面。”洛九璃说，“好像在找什么。”
苏砚缓缓抬起左手，刻印的热度达到了顶峰。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是在巡逻。”他说，“他在确认标记有没有被触发。”
“你是说……”玄月转头看他。
“那个星形。”苏砚说，“不只是信号。它是钥匙。”
“你能打开？”
“我不知道。”苏砚看着远处那个人影，“但我敢试。”
“不行。”洛九璃立刻反对，“你一旦暴露身份，整个计划就完了。”
“可如果我们不进去，三天后仪式开始，一切也都完了。”苏砚盯着那个黑袍人，“他现在就在等有人回应。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他会起疑。”
“我们可以伪造痕迹。”萧千绝说，“让看起来像动物碰过。”
“来不及了。”玄月突然说。
黑袍人已经转身，正朝着他们藏身的岩区走来。
他步伐稳定，铁杖点地，每一步都落在相同间距的位置。他的斗笠压得很低，但从侧面能看到下巴的轮廓——苍白，瘦削，不像活人常有的颜色。
苏砚的手慢慢握紧刀柄。
洛九璃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别冲动。”
“我没想动手。”苏砚低声说，“我在想，他是不是也在等这一刻。”
“什么意思？”
“如果这条道早就被人破过一次。”苏砚看着掌心，“也许破阵的人，留下了不止一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