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蔡,韩信的中军大帐。
地图上,代表五王爷南军的箭头已牢牢钉在西曲阳。
韩信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
“王爷神算,鱼儿咬钩了。”
副将低声道。
韩信的手指,从地图上象征“重兵围攻”的寿阳图标,稳稳地移开,重重落在了西曲阳与寿阳之间那片起伏的丘陵地带上??硖石口。
“放出第二批‘溃兵,务必让寿阳守将相信,我军攻城在即,伤亡惨重,急需增援!
再令寿阳外围各部,白日旌旗招展,入夜则篝火如星,鼓噪攻城之声彻夜不息!
务必让西曲阳的‘援军’听得真切,看得心急!”
“诺!”
韩信的声音平静冰冷:“即刻拔营!偃旗息鼓,夜行晓宿,秘密至硖石口两侧高地。
多备火器、滚木?石,挖陷坑,布铁蒺藜!”
命令迅速通过便捷的电报传向各部。
寿阳城下,攻城的声势骤然加剧!
炮声隆隆,杀声震天,火光映红夜空。
城头守将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西曲阳,字字泣血:“贼势凶猛,昼夜不息,城防危殆!
乞王爷速发援兵,内外夹击,迟则晚矣!”
西曲阳城内,五王爷、彭立、罗龙看着一封比一封紧急的求援信,听着东方传来的隐约杀声,坐立不安。
蔡允提醒道:“王爷,韩信狡诈,恐有埋伏!
寿阳城坚,岂会旦夕可下?此或是诱我出城之计!”
彭立、罗龙却急红了眼:“蔡将军此言差矣!
寿阳若失,西曲阳孤城何存?
坐视友军覆灭,我等有何面目回见陛下?
战机稍纵即逝,当速救!”
两人急于洗刷败军之耻,更怕担上见死不救的罪名。
五王爷望着东方冲天的火光,听着那“惨烈”的厮杀声,想着金陵城中那点可怜的希望都系于此战。
残腿传来钻心的痛,却压不住心头的焦灼与侥幸:“蔡允留守西曲阳,稳固根本!
彭立、罗龙,随本王点齐主力......兵发寿阳!
解围破贼,在此一举!”
南军主力,怀着“内外夹击,力挽狂澜”的悲壮与一丝虚妄的兴奋,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离开了刚刚占据,尚不稳固的西曲阳,一头扎进了通往寿阳的,狭窄的硖石口道路。
晨雾弥漫,山谷寂静得可怕。
道路两旁是连绵起伏、林木茂密的丘陵。
疲惫的南军士卒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心中那点“建功立业”的热血,在寒雾和死寂中迅速冷却。
彭立、罗龙策马在前,心中莫名地发慌。
五王爷骑在马上,紧紧攥着剑柄,残腿的疼痛似乎加剧了。
突然!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毫无征兆地从两侧高地上炸响!
紧接着,是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排铳声!
密集的铅弹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扫倒大片南军!
?木?石轰隆而下,堵死前后道路!
无数黑影从山林中跃出,雪亮的刺刀在雾霭中闪着寒光,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杀??!!!”
伏兵,铺天盖地的伏兵。
韩信的主力如同神兵天降,将南军彻底包围在这死亡谷地。
围点打援。
韩信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寿阳坚城。
他耗费心力“让”出西曲阳,放出寿阳告急的烟幕,就是为了将南朝这支最后的、成建制的机动力量,诱出龟壳,在这预设的屠宰场里......碾碎歼灭。
五王爷目眦欲裂,看着瞬间崩溃的阵型,看着彭立、罗龙在混乱中被汹涌的人潮吞没,听着震天的喊杀和己方绝望的哀嚎.......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谢玄旧事,什么力挽狂澜………………
他和他这支大军,不过是贾环“于淮泗之地,一战定乾坤”中,第一道注定被吞噬的开胃菜。
冰冷的绝望,比洛涧的河水更刺骨的淹没了他。
与此同时,在真正的寿阳城下,一直“佯攻”的北军,在收到硖石口伏击开始的信号后,攻势骤然变得更加凌厉!
城头的告急烽烟,再也无法点燃任何希望,因为能救他们的军队,正在硖石口中走向覆灭。
硖石口的屠杀,开始了。
两侧高地上,北军的炮火精准地砸进人堆,每一次爆炸都掀起一片血雨腥风,残肢断臂与破碎的甲胄四处飞溅。
冰冷的铁蒺藜深陷泥泞,绊倒的士兵立刻被后面涌上的同袍踩踏成泥。
“放!”
“放!”
韩信的将令冰冷如铁。
北军的火铳手分成三列,轮番射击,火力几乎没有间隙。
训练有素的刀手和长枪兵,如同沉默的铜墙铁壁,沿着山坡稳步推进,锋利的刀在硝烟中闪烁着寒光,无情的收割着陷入混乱的猎物。
彭立、罗龙这两位急于雪耻的副将,在最初的炮火中便失去了战马。
彭立试图组织起一团亲兵反击,却立刻被数排铅弹打成了筛子,遗憾的倒在血泊中。
罗龙更惨,被滚落的巨石碾过,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一摊模糊的血肉。
五王爷拄着剑,站在一片相对高些的土坡上,残腿传来的剧痛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淹没。
他看着自己的“大军”像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想要下场厮杀。
“王爷!快走!末将断后!”
几名亲兵嘶吼着扑过来,用身体为他格挡流失。
“走?往哪里走?”
五王爷声音嘶哑。
前后路已绝,两侧高地皆无路可走。
他望向寿阳方向,那里炮火声依旧不止。
蔡允在西曲阳城头,听着东方硖石口方向传来的,如同滚雷般持续不断的炮声与更为密集恐怖的排铳声,脸色惨白如纸。
他派出的斥候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报告谷内详情。
“完了......”蔡允无力地倚在冰冷的城垛上,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硖石口的屠杀持续到第二天上午。
当北军的号角声变得稀疏,喊杀声逐渐平息。
山谷中的景象足以让最铁血的战士也为之窒息。
狭窄的谷道已被层层叠叠的尸体彻底填满、堵塞。
断肢残骸相互枕藉,粘稠的血液汇聚成暗红的小溪,在尸体间的缝隙中汩汩流淌,浸透了冰冷的土地,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一些被?木石压扁的尸体与泥土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侥幸未死的伤兵在尸堆中发出微弱的呻吟,如同鬼泣。
南军主力,太平帝仓促拼凑的、寄予厚望的军队,连同两位副帅,几乎被彻底抹去。
近万条性命,化作了这硖石口一道由血肉铸成的、触目惊心的“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