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胡正忙着挑房间，拽着赵无极当帮手：“UZI，陪哥走一趟。”

    赵无极一脸无奈：“回林大人话，卑职名叫赵无极，非UZI。”

    林胡嬉皮笑脸：“哦，废UZI？”

    赵无极立刻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林胡搂住他肩膀：“别这么生分，叫林哥就行！”

    赵无极坚守本分，微笑回答：“尊卑有序，卑职不敢逾越。”

    林胡耍贫嘴：“那叫我大爷也成。”

    赵无极从善如流：“林哥真风趣，往后能跟您这样的英雄好汉共事，实在是三生有幸！”

    “何必等往后？现在就行，”

    林胡挤眉弄眼，“去我屋里，给你看个宝贝。”

    赵无极朝李正峰投去求救的眼神，可惜信号没能成功发送。

    驻点对面的好味道茶楼，照常开门营业。

    李正峰进门时，看见个穿长衫的老头在柜台前跟诗瑶娘子搭话。

    店小二倚着门框看热闹，厨师坐在桌底下托着腮帮子看戏。

    正好听见老头说：“冬夜寒冷刺骨，砚台里的墨都结冰了。老夫独坐书斋，寂寞难耐。不知姑娘可否红袖添香，陪在身旁？”

    诗瑶娘子笑盈盈反问：“老先生家里夫人尚在，这是打算纳我当小妾？”

    老头捋着胡子微笑：“正是。古人有云'一树梨花压海棠'，倘若你我结成良缘，必成一段佳话。”

    李正峰听到“日后美谈”四个字，顿时火冒三丈：这老癞蛤蟆长得丑想得倒挺美！

    诗瑶娘子依旧笑靥如花：“不知老先生准备出多少聘礼？”

    老头气定神闲：“老夫打听过了，姑娘孤身一人，无亲无靠。就算送上千金聘礼，最后还不是你我共用，何必多此一举？”

    诗瑶娘子挑眉：“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老头摇头晃脑吟诗：“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两心相映手相牵，何须黄白污清眼？”

    诗瑶娘子怜悯地看着他：“打油诗凑合能听，不过你要倒大霉了。”

    老头愣住：“什么意思？”

    一只大手从后面扣住他肩膀，冷飕飕问道：“老牛还想吃嫩草？”

    另一个调侃的声音接话：“李爷，别糟蹋牛了。这分明是老野猪想拱水灵灵的小白菜！”

    这老先生名叫游华文，身份可不简单，是个正儿八经的举人老爷。

    自从科举制度问世以来，人生就有了两次改命的机会：

    头一次得看阴司判官怎么安排，第二次全看考场上的笔墨功夫。

    若能考中秀才，足够在乡里威风一阵；要是能从秀才一路杀到举人，那可就是光耀门楣的大事，连祖坟都要冒青烟。

    民间流传着这么句话："穷秀才，富举人"。当上秀才未必能改善生活，最多免除官府派的苦役，见县官不必下跪，仅此而已。

    可人总要填饱肚子啊，秀才要专心读书就没空种地经商，若不是家底厚实，大多秀才口袋里叮当响。

    举人可就大不相同了。

    首先在称呼上，平民百姓见了面，都得客客气气尊称一声"老爷"。

    中了举人就有资格步入仕途，还能结交同窗好友，这可是过硬的人脉。

    这张关系网厉害得很，万一哪个同窗日后平步青云，自然会提携自己人。

    最实在的要数田地挂靠。

    朝廷给举人的优待真金白银：按月发放津贴，免除徭役，还给予定额的田地免税额度。

    也就是说，举人名下的田地不用向朝廷缴税。

    这样一来，附近农户都会抢着把田地挂靠过来，举人只要收取比赋税稍低的租金，就能舒舒服服当个收租公。

    这招实在高明，一旦中了举人，瞬间变身地主老爷，轻松实现人生跨越。

    游华文就是这样的地主。

    他本有机会外放做官，但得离开南王府去偏远小地方。

    可他心气高，看不上那些穷酸地界，挑三拣四最终错失了当官机会。

    不过他倒不觉得可惜，凭着举人身份，

    他在郡城有房有田，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可惜啊，李正峰来了。

    游华文眼力极佳，虽然李正峰在驻点收拾时换下了官服，但为官者的气度是藏不住的。

    经常与官场同窗往来的游华文立即察觉，赶忙恭恭敬敬施礼：

    "不知哪位大人大驾光临？"

    李正峰用拇指朝身后玄镜司的门牌戳了戳。

    游华文仔细打量他，又看向后面的林胡，猛然醒悟：

    "您莫非就是玄镜司新到任的千户李大人？学生游华文，拜见大人。"

    林胡撇着嘴道："你认识我家大人？"

    游华文从容笑道："从未有幸拜见，但大人气度不凡、英姿勃发，往这厅中一站，犹如暗夜中最夺目的星辰，让人过目难忘。"

    "加上学生日前听同窗好友、现任太仓郎中章大卫大人提起，说李大人近期要来郡城上任，这才斗胆猜测。"

    李正峰说道："猜得不错。那你再猜猜，你想娶回家做小的这位姑娘，跟我是什么关系？"

    游华文顿时吓得两腿发软。

    都是男人，见到这般绝世美人会动什么心思，还用挑明吗？

    李正峰心知这游华文是个老不正经，但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其一，这人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是厚着脸皮来向诗瑶提亲。

    其二，他是个举人，背后站着整个地主圈和官场同窗，人脉错综复杂。

    其三，他见到自己后马屁拍得震天响，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实在不好当场翻脸。

    于是他给林胡递了个眼色，自己不便出手的事，就让林胡来处理。

    林胡会意点头，又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谁知那家伙一脸茫然，满头雾水。

    李正峰见状，干脆亲自出马，朝旁边低喝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影子快如闪电般蹿出，只留下一道残影，二话不说低头就朝老头小腿咬去！

    游华文一个文弱书生，哪经历过被狗追着咬的场面？

    这一下吓得他魂不附体，一边踉跄后退一边扯着嗓子尖叫：

    "疯狗！哪里来的疯狗！快来人啊，给老爷我把这畜生打死！"

    他今日带了家仆来茶楼，家仆听到主子叫唤，立刻抄起长凳就要冲上来。

    店小二伸手按住家仆肩头，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凳子可不能乱动。"

    家仆勃然大怒，刚要破口大骂，小二脸上的嬉笑瞬间转为冰寒，

    盯着家仆双眼，一字一顿道："我这是为你好！"

    被他这么一瞪，家仆眼神立刻变得恍惚，如同醉酒般摇摇晃晃退到了门外。

    林胡拉住那只"灵兽"，一本正经地对游华文说：

    "游老爷您有所不知，这可不是寻常的狗，这是我们玄镜司的灵犬！"

    "灵犬不会无故伤人，定是您腿上沾了什么邪祟，灵犬这是在替您驱邪！按朝廷规制，您得向它道谢。"

    游华文愣住，难以置信地反问："老爷我得向它——向一条狗道谢？"

    林胡板着脸道："正是，这可是神犬，是灵兽，是吉兆！您最好乖乖道谢，若是惹它不快，嘿嘿，往后指不定要倒什么霉呢。"

    游华文愿意对李正峰低头，可不代表他好欺负。

    他活了六七十年，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当即冷笑道：

    "在下读的是圣贤书，拜的是孔孟先师，乃圣人门下弟子，岂能向一条狗赔罪？"

    他向李正峰行礼道："李大人恕罪，学生今日不能奉陪了，得尽快去医馆敷药，咱们改日再会。"

    看着他蹒跚离去的背影，李正峰冷哼道："林胡，晚上带几个弟兄，给他套上麻袋狠狠教训一顿。"

    林胡怔了怔："让灵犬咬他一口不就得了？他就是痴心妄想，又没犯什么滔天大罪。"

    李正峰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

    "这老色鬼是一般的妄想吗？他竟敢打我家诗瑶的主意，这叫什么罪？"

    林胡恍然大悟，也跟着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这叫罪该万死！"

    诗瑶娘子笑盈盈看着他们兄弟俩一唱一和，也凑热闹拍桌起哄：

    "那还等什么？快去后厨抄菜刀，砍了他呀！"

    茶楼照常卖茶售酒，如今还添了饭菜生意。

    正好茶楼有楼下大堂和楼上雅间，诗瑶娘子稍作整理，就能开门迎客了。

    她还打算请个说书先生在大堂说书，李正峰说道："还请什么先生？让林大人来不就得了，又不用付工钱。"

    林胡一听不乐意了：

    "李大人你这是见色忘友啊！我林胡好歹也是你的得力干将，怎么能去干说书的营生？"

    两人互相打趣，诗瑶娘子笑着摇头，去后厨给他们张罗晚饭了。

    天寒地冻的，也不必准备什么精致菜肴，大锅炖肉最实在，

    配上红薯粉条和冻豆腐，热腾腾吃上一顿，浑身都暖烘烘的。

    李正峰索性把驻点剩下的人都请来，一起吃了顿丰盛的。

    第二天清晨，李正峰在校场练刀，提前来驻点担任门房的陈飞拄着拐杖来报信：

    "李大人，老汉我不是提前来了这郡城吗？这两天听到些风声，觉得该跟您汇报。"

    李正峰利落收刀："什么风声？"

    陈飞神色严肃：

    "城里到处在传，说一个叫妖鬼祭的邪教被玄镜司剿灭了。"

    "这伙人以前干过贩卖人口的勾当，现在玄镜司要彻查此案，不管是卖过人的还是买过人的，一个都不放过！"

    "还有！"

    "风声里说，咱们郡城原来的老千户万三主张先把买卖人口的人仔细查清，再定罪。"

    "但玄镜司上头的大官没这个耐心，直接派了个煞星下来。”

    “他要用狠招查案，不管什么缘由，只要跟妖鬼祭扯上关系，就先抓人判刑！"

    "还有传言说，李大人你就是靠手段毒辣才升到千户的，这次来南王府，就是要制造一堆冤假错案！"

    李正峰恼火道："胡说八道！这是存心给我找麻烦？"

    肯定是有人泄露了妖鬼祭的风声，那些跟他们做过交易的人慌了神，

    就先散布谣言，一方面煽动民众情绪，另一方面也是给同伙报信：

    都把嘴闭严实了，只要玄镜司来查，就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

    临近正午，陈飞又送来一封信：

    "李大人，上官无名大人派人给您送来密信，说是机密情报，请您速阅。"

    李正峰接过信展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和资料，

    正是上官无期让手下整理的、南王府里与妖鬼祭做过交易的人员名单。

    南王府不愧是一郡之首，与妖鬼祭有往来的人真不少，前前后后不下五十人。

    他粗略扫了一眼，竟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游华文！

    名字后面标注着交易内容：游华文曾从妖鬼祭手中买过一个长着兽耳和尾巴的返祖女童。

    一看到这个，李正峰就确定，这个游华文肯定就是昨天见过的那个老色鬼！

    他去找了林胡和张世平，把信拍在桌上：

    "咱们分头行动，张道长你今天留在衙门，等越明到了，就带他去查那个什么公子的消息。"

    "林大人你跟我走，咱们去把游华文这老小子拿下！"

    现在城里有人生怕玄镜司调查妖鬼祭的案子，所以各种谣言四起，

    与妖鬼祭交易过的帮派和人家都做好了准备，要跟玄镜司耍无赖。

    这样一来，要办的这第一个人选就至关重要了。

    这头一仗要是打赢了，后面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老色鬼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游华文的出现，简直是恰到好处。

    李正峰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诗瑶娘子在暗中相助。

    游华文在南王府有多处宅院，但都租了出去，自己住在老城区，那是他初来南王府时购置的第一处宅子。

    这片老城区有点像城中村，位于府城东北边，再往外就是连绵群山。

    这里最早是些靠山吃山的村落，后来天下太平，生活好转，

    南王府几次扩建，就把这些村子囊括了进来。

    这片区域还保留着许多村落痕迹，道路错综复杂，

    邻里关系紧密，鸡犬之声相闻，宗族观念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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