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意识到跟着你跟朝廷作对没有好下场，所以决定杀了你摆脱你的控制？"

    "跟着冯有为开荒的农民佃户和山贼都是你的人，这些人分裂成两派。"

    "一派愿意老老实实种地过日子，另一派却想跟着你过刀口舔血、逍遥自在的日子？"

    "两派发生冲突，最后种地的那伙人赢了……"

    "不对！"

    "地下的尸骨是分批埋的！"

    "我知道了！冯有为那派后来又内讧了好几次，每次内讧杀一批人，最后只剩下一群死心塌地跟着他的铁杆！"

    他全神贯注地分析着脑海中的推测，断头恶霸已经爬到他跟前，猛地起身抓向李正峰胸口。

    李正峰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它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他张嘴一口气喷出，雷霆刀意瞬间爆发！

    刀光如电，雷声轰鸣！

    第一刀劈出，浓密的雾气被撕裂，空气也被撕裂，发出一声爆响！

    紧接着第二刀接上，刀势更猛！

    白色身影欢叫着扑来，带起一阵疾风。

    黑色身影甩着毛茸茸的尾巴当流星锤砸来。

    健壮的身影高呼'阿弥陀佛'冲来。

    更魁梧的身影怒吼'吃我一棒'跃来。

    一条火龙冲破白雾呼啸而来。

    不断有人影扑来，最后还有一尊神王纹身法驾街头："孽畜敢尔！"

    断头恶霸的鬼影就像闯进狼群的羊，瞬间被淹没了……

    它绝望地伸出一只鬼爪，两把鬼头刀又砍了上去，剁它胳膊跟切菜似的！

    那个连田虫道长都拿它没辙、非得靠蝜蝂大阵才能压制的断头将军凶魂，这回算是彻底歇菜了。

    大伙儿你一招我一式，把它安排得明明白白。

    真是老天爷睁眼，善恶到头终有报！

    这断头将军活着的时候无法无天，领着喽啰糟践了多少清白姑娘，现在倒好，自己也体验了一把被围殴的滋味。

    黑烟缓缓散开，林胡挺起胸膛，差点就要对着天空放声大笑：

    "小爷我今天亲手超度了一个恶灵！"

    张世平嗤笑一声："林老弟这话说得可不对，明明是咱们一群人齐心协力的成果。"

    林胡梗着脖子争辩："可我绝对是出力最多的！刚才我看得真真切切，我的狼牙棒砸它天灵盖、郑风婷的怨灵锁它咽喉、还废了它一条膀子！"

    众人正要打趣他，李正峰一锤定音："今晚林兄弟确实居功至伟，各位对他客气些。"

    林胡顿时眉飞色舞："就是就是，往后你们开口之前都得掂量掂量，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谁——"

    "我，林胡！玄镜司头号猛男，花街柳巷熟客，岭南郡几大恶灵终结者，南派狗拳掌门。"

    "大唐开国以来个子最高的秀才，全天下大娘和娃娃的知心人，南王府地界响当当的人物！"

    李正峰抢着接话。

    林胡眨巴眨巴眼："李大人您说得都对，可我怎么听着怪别扭的。"

    李正峰乐了："你想多了，来，开棺，把这案子了结！"

    白天已经挖出了青铜棺椁，现在再挖轻松不少，不一会儿一具硕大的铜棺就重见天日。

    李正峰把抽烟老汉拽到跟前，指着棺材说：

    "这么一大口青铜棺，你们一群种地的能弄到手？糊弄谁呢！"

    "老实交代，当初为什么要害断头将军？这次要说实话，不然本官直接把你塞进去陪它作伴！"

    老汉斩钉截铁地说："大人明察，我们先在断头将军的酒菜里下了毒，等他毒性发作后一拥而上，乱刀将他砍死！"

    锈迹斑斑的铜棺一打开，虽是凛冽冬夜，那股熏天的恶臭还是让人退避三舍。

    彭志捂着鼻子连退三步，大呼小叫："阿弥陀佛，臭死个人！林胡，它是不是跟你一样整天啃猪大肠？要不怎么能臭成这样？"

    赵无极和宇书几人惊讶地追问："林兄好这口？"

    "哎呦喂，这口味可真独特。"

    林胡气得跳脚："滚蛋！少败坏老子名声，老子爱吃的是卤大肠！是卤的！"

    "特别是最肥美的肠头。"

    彭志补刀。

    李正峰捂着鼻子上前打量，巨大的棺椁里堆满了尸骸，

    最显眼的是两具人尸，一个身着道袍一个披着僧衣。

    除此之外还密密麻麻堆着猫狗尸首、蛇虫鼠蚁的残躯，

    不知积累了多少年月，活像富贵人家的米缸，都快满得溢出来了！

    拨开这些尸骸，最终露出一具支离破碎的尸身。

    这具尸体没有完全腐化，血肉已经消失，皮肤变得焦黑，紧紧包裹着骨架，俨然一具干尸。

    头颅被斩断，脸上不见皮肉，显得分外骇人。

    断头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最终落得身首分离。

    这就是现世报啊。

    张世平蹲在边上闷声说：

    "这是荫尸，自作自受。断头将军死时满腔怨愤。"

    "死后尸身僵硬不腐，后来接二连三又有人被害埋在此处。"

    "怨气、阴气都汇聚到这铜棺中，把断头将军的尸身养成了阴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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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正峰追问："刚才被你们轮番教训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是荫尸临终时憋在胸中的一口怨气，怨气滋养成了煞气。"

    "煞气凝聚成形，爬出地面拖人拖牲畜进棺材继续滋养荫尸。"

    张世平言简意赅。

    他转头看向抽烟老汉，说：

    "贫道若是猜得不错，你们杀害断头将军时，他正在抽烟，恰好吸了一口烟进肺里。"

    "然后你们就砍了他的脑袋，对不对？"

    "怨气凝成的煞气通常活动不便，但它附在了这缕烟气上，烟气聚而不散，形成了个特殊领域，怨气化煞后就能在这个领域里来去自如。"

    "蝜蝂大阵镇住的是这具尸身，但没压住怨气化煞。"

    "其实这煞气化成的鬼魅来去如风，它假装被镇压慢慢爬行，等对手松懈时，骤然发难夺人性命。"

    "棺材里的道士与和尚估计都着了这个道！"

    李正峰起身拍拍手，对抽烟老汉说：

    "你抽的烟叶和断头将军抽的烟叶是同一个品种，真巧啊。"

    "白天你是怎么跟本官说的？"

    "你说这烟叶是你自己种的，市面上见不着，那当年断头将军从哪儿搞来的烟叶？"

    抽烟老汉勉强笑道："断头将军喜好抽烟，草民、草民曾经替他栽培过烟苗......"

    李正峰好笑地看着他："事情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死扛着？有意思吗？"

    "挖出来的骸骨不下百具，你晓得这是多么严重的案子吗？"

    "你们现在继续嘴硬除了皮肉受苦还能捞着什么好处？"

    "这些年来你们一次又一次把同族后辈卖给妖鬼祭，一次又一次大开杀戒，你们夜里能安睡？"

    "心里不煎熬？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苦？"

    一连串追问，让抽烟老汉陷入沉默。

    李正峰推心置腹地说："老先生，事情闹得太大了，你们瞒不下去了。"

    "就算你们死不认罪又能如何？"

    "大不了本官和衙门把你们冯家营翻个底朝天，大不了本官动用整个南王府的力量追查你们的罪证！"

    "纸包不住火，你们做下的事迟早要曝光。"

    "现在老实交代还能给子孙留点颜面，等本官大张旗鼓查办此案，你们冯家营的后代可就都没脸做人了！"

    抽烟老汉哆哆嗦嗦地举起烟杆，林胡亲自上前给他点火，说：

    "老爷子，你们这把年纪也活够本了，怎么，非要拖着孩子们一起下地狱？"

    "让嫁出去的闺女被婆家看不起甚至休回家？让孩子们在外头抬不起头？"

    彭志不耐烦道："你认不认罪都无所谓，我们玄镜司办案，什么时候需要证据？"

    "说你犯罪你就是罪犯！"

    李正峰无奈望天。

    这憨货还觉得这样很威风，居然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不过在当下这世道，这种话确实很有威慑力。

    衙门和玄镜司办案只重结果不问过程。

    证据？

    要什么证据？

    洁白的烟雾吐出来，很快被夜风带走。

    老汉疲惫的嗓音响起："是啊，活到这把岁数也算赚到了。"

    "老头子当年就明白，瞒不住，有些事做得再隐蔽也瞒不住。"

    "这里的尸骨确实是断头将军的，是我们老哥几个解决的，那些尸体也是我们做的。"

    "李大人，没想到你们查出这么多内情，老头子认罪，这一切都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干的！"

    李正峰沉声道："把全部经过，详细道来。"

    老汉恳求道："李大人，这诡案被您侦破了，就是我们杀了断头将军，解决了他手下的山贼，然后换上道袍埋进土里。"

    "这事是我们老哥几个做的，草民认罪了，别的就别追究了，成吗？"

    听到这话，李正峰笑了："这时候你还想充好汉？"

    "杀山贼不但不犯法，还是为民除害，你想得倒美！"

    老汉惨然道："我们不是好汉，我们是孬种。"

    "李大人猜得对，我们就是断头将军的旧部，朝廷派精兵强将清剿各处匪患，我们不想以卵击石。"

    "就杀了断头将军，用他的血洗白了我们的身份。"

    "埋在土里的这些尸体呢？"

    李正峰立即追问。

    老汉痛苦地闭上眼："都是我们的兄弟。"

    "开荒种地、艰苦谋生的日子不好过，总有兄弟想离开，我们怕他们出去走漏风声，只好把他们解决！"

    "有一批人想走，我们就解决一批人。"

    "他们的妻小我们不忍心下手，只好卖出去换银钱。"

    李正峰惊呆了：你们不忍心下手，然后转手把她们卖给妖鬼祭受尽折磨而死？

    谁当你们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但这老汉还是在说谎。

    案件死亡人数众多，牵扯多桩陈年旧案，郡府衙门也派了人手，

    府尉岳平生亲自率领一群虎狼之师封锁了冯家营。

    衙门人手充足，他们排查了冯家营的人员，发现当地佃户农户中在冯家营待得最长的也不过三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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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生活更久的只有冯有为、老甲等一伙老人和那位长伴青灯古佛的老夫人。

    他们是断头将军麾下的山贼核心，普通山贼全被解决埋在了地下。

    老汉说是有人想离开，他们就杀这些人，其实不然，真相是他们有预谋地把手下人分批解决。

    原因倒和老汉说的一致，为了避免走漏消息。

    但有一点很蹊跷，自称外出拜佛的冯家老夫人不见踪迹！

    李正峰让衙役调查了这位老夫人，他认为老夫人在冯家营几十年，必定知晓许多内幕。

    但却找不到人了。

    老夫人在伺候她的老妈子陪同下离开冯家营，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正峰得知这消息后，立即猜到老夫人身上藏着秘密，

    对方在他抵达冯家营的时候出门，然后就不知所踪，这怎么看怎么可疑。

    他打听了一番，又发现一个反常之处，老夫人很少外出拜佛，

    她上一次外出时庄子里发生了另一件事：

    万三带人调查街头烟雾诡案。

    联系这件事，李正峰就明白了，冯家老夫人在故意躲避玄镜司或官府中人。

    为什么？

    冯有为等人对此一问三不知，他们口中的冯家老夫人就是个寻常妇人，

    之所以留她性命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她年轻时长得好模样，

    而且不清楚冯有为等人的真实来历。

    断头将军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冯有为等人也不是善类，

    他们杀害上百人、卖孩童给妖鬼祭，还把当年断头将军搜刮的财富据为己有，

    现在虽然常做善事，但抵不了他们的罪过。

    李正峰和林胡、张世平商议一番，依照玄镜司刑律给他们定了罪：

    山匪余孽全部明年秋后处决，家族子弟有功名的革除功名，不得再考取功名、不得入仕！

    案情理清，一行人签字画押，然后就要送往郡城驻点交由镇抚使复核，

    镇抚使审核无误还要送往帝都，再由玄镜司审核，玄镜司也认为无误才能最终执行。

    近水楼台先得月，李正峰当天拿到案书当天送到郡府驻点，

    正好上官无名回来了，他询问了一番就盖上自己的印章，把案书快马加鞭送往帝都。

    事件涉及上百人的屠杀案，玄镜司依然没有对外详细公布案情。

    但他没有隐瞒刑罚，有人来打听就告知，很快城里的有心人都知晓了冯有为一伙人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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