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地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干。
    “你……你搞什么?”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拉儿子的腿。
    手指刚碰到张灿的裤脚,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到全身。
    那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张大喜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
    他看着悬在半空,痛苦挣扎的儿子,脸上的横肉开始抽搐。
    张大喜的酒意醒了大半。
    他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屋子。
    除了他和儿子,没有第三个人。
    那只手……
    掐着儿子脖子的……是什么东西?
    难道……
    难道那个女骗子说的是真的?
    那个老东西……真的找上门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张大喜的牙齿开始打颤。
    他想再骂几句给自己壮胆,却发现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张灿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佝偻的黑影,就站在父亲的身后,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黑影,似乎还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没有牙齿,只有漆黑牙床的笑容。
    完了。
    他想。
    真的要死了。
    就在他即将失去所有意识的刹那。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啧,真够狠的。”
    扼住张灿脖颈的力量陡然消失。
    他重重地摔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噗通一声。
    “咳……咳咳咳……”
    张灿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
    得救了。
    他真的得救了。
    是那个主播,扶虞。
    她真的来了。
    张大喜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又看看地上劫后余生的儿子,脑子彻底懵了。
    “你……你就是那个……”
    他指着女人,手指都在发抖。
    扶虞没看他,目光投向张灿身后的那片空处。
    “出来吧。”
    “人都被你掐得半死了,还躲躲藏藏做什么?”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跟人闲聊。
    张大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空空如也。
    他刚想骂人,阴冷的感觉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浓郁。
    一个佝偻的、半透明的黑影缓缓显现。
    正是张灿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影像。
    干瘪,枯瘦,穿着破旧的寿衣。
    一双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张大喜。
    那张没有嘴唇的嘴咧开,露出漆黑的牙床。
    无声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啊!鬼……鬼啊!”
    张大喜怪叫一声,酒意彻底消失无踪,转身就想往门外跑。
    他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僵住了。
    双腿像是灌了铅,沉重无比,完全不听使唤。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动,但却是朝着那个黑影的方向,一步一步挪过去。
    “不……不要过来……”
    张大喜惊恐地叫喊,身体却不受控制。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扭头看向那个年轻女人,脸上满是恐惧。
    扶虞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儿子差点被掐死,你不去看看?”
    “跑什么?”
    “你不是不信吗?”
    “现在让你好好看看。”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张大喜遍体生寒。
    黑影似乎认定了张大喜,空洞的眼眶死死锁定他。
    张大喜被自己的腿带着,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黑影面前。
    相隔不到半米。
    他甚至能闻到那黑影身上散发出的,如同腐烂尸体般的淡淡腥臭。
    他的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散发出骚臭味。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张大喜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求饶。
    “我不该……不该拿您的钱……不该……”
    黑影没有反应,只是那咧开的嘴,弧度似乎更大了些。
    扶虞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说吧。”
    “有什么冤屈。”
    这话显然是对着黑影说的。
    黑影缓缓转动头部,空洞的眼眶“看向”扶虞。
    一股断断续续、充满怨恨的意念传递开来。
    扶虞接收着这些信息,脸色不变。
    片刻后,她看向抖如筛糠的张大喜。
    “他说,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没一个愿意养他。”
    “把他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生病了,没人管。”
    “饿肚子,是常事。”
    “最后病死在这间屋子里,都没人发现。”
    “直到尸体发臭,邻居报警,才被拉走。”
    张大喜浑身颤抖,不敢接话。
    张灿在一旁听着,脸色苍白。
    扶虞继续转述。
    “他说,死前他嘴里有一颗金牙。”
    “那是他老伴去世前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用的是她攒了一辈子的私房钱。”
    “他一直当个宝贝。”
    “可他死了之后,那颗金牙不见了。”
    扶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视线落在张大喜因为恐惧而微张的嘴上。
    那里,一颗显眼的金牙在灯光下闪着光。
    “他说,是你。”
    “在他尸体被发现前,你偷偷回来过。”
    “撬走了他的金牙。”
    “拿去换了钱,喝酒,赌博。”
    张大喜猛地瞪大眼睛,脸上的肥肉剧烈抖动。
    “不……不是我!你胡说!”
    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尖利。
    “不是你?”
    扶虞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让他自己看看。”
    她话音刚落,那个黑影突然伸出干枯的手,猛地插向张大喜的嘴巴!
    张大喜想要躲避,身体却被牢牢定住,动弹不得。
    黑影凑近了,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那颗金牙。
    一股更加浓烈的怨气爆发出来。
    张大喜吓得几乎晕厥过去。
    “是……是我!是我错了!”
    “我不该偷您的牙……我不该啊!”
    “您饶了我吧!我把钱还给您!不!我给您烧纸!烧好多好多的钱!”
    他终于崩溃了,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混杂着尿骚味。
    黑影的手指停在了金牙前。
    怨气翻涌,似乎在犹豫,在挣扎。
    扶虞静静看着。
    超度亡魂,强行打散容易,但怨气不消,终究是隐患。
    心结,还需要心药医。
    “你的金牙,是你妻子的心意。”
    扶虞开口,声音放缓了一些。
    “留着它,是念想。”
    “但人死了,念想留在心里就好。”
    她示意黑影看向痛哭流涕的张大喜。
    “他是混账。”
    “偷死人东西,更是天理难容。”
    “但你杀了他,你就能安心吗?”
    “你老伴在天有灵,愿意看到你为了一个金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