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净源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毕竟,此事他日必将传遍整个西域,而传出后,必然让净水寺的名誉受损,在场众人皆是想不清楚,
净源为何要如此做,如此说。
然此刻的净源并未理会众人的疑惑,继续开口说道,语气充满了悔恨:
“当年,大佛寺,持所谓‘确凿证据’前来,言大雷音寺勾结魔道,行淫邪祭祀、炼魂夺魄等骇人恶行,
并且说其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动摇我西域佛门之根基。
彼时我寺因轻信其言,最终,在大佛寺的极力主张与串联下,三寺决议……组成联军,由玄澄统率,
于那月黑风高之夜,突袭了……贵寺。”
说到这里,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不忍回忆:“然而,后来我寺才知道,那些证据竟是大佛寺伪造的!
那夜火光映天惨呼动地,大雷音寺毁于一旦,皆是我净水寺听信谗言盲从附和、未能坚守正念之过!
老衲身为方丈,罪孽最深!”
只见,他再次向悟能深深鞠躬,声音哽咽:“净源,虽然先前已然私下向悟能方丈致歉,但今日老衲,
仍要当着西域各寺的面前,向大雷音寺赔罪,向悟能方丈赔罪!
而我净水寺愿承担一切罪责,接受任何惩处。只求…能稍赎万一之罪孽,告慰那万余冤魂于万一……”
净源的当众忏悔,情真意切,坦承罪责,并将主要责任指向了大佛寺的欺骗。
这不仅坐实了悟能的所有指控,更在道义上,完成了对当年暴行的定性,也让净水寺在承担罪责的,
同时,某种程度上切割了与最恶劣行径的直接关联,
赢得了部分人的同情与理解。
全场寂静,唯有净源苍老悔恨的声音在回荡,与空中传来的激烈战斗声形成诡异对比。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聚焦在了琉璃寺玄鼎的身上。
压力则是,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
毕竟,刚才净源亲口所说,当日围攻大雷音寺的三寺联军,乃是由琉璃寺的监寺玄澄,所亲自率领!
此刻,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琉璃寺方丈玄鼎的肩头。
数万道目光的聚焦,净源那沉痛悔恨的忏悔之声犹在耳边,高台上悟能的目光,赵天一那深不可测的
平静凝视,还有空中传来的战斗轰鸣……这一切,都汇成一股洪流,冲击着他的心防与权衡。
玄鼎缓缓闭上眼,脸上皱纹似乎更深了。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当年的画面:大佛寺使者呈上的“铁证”,自己点头同意让玄澄作为统帅剿灭雷音寺。
而他也曾问过自己,真的需要做到那般决绝吗?
但祖庭的权威、西域佛门的“纯净”、以及对大雷音寺那套迥异学说可能带来的混乱的恐惧,最终还是。
压倒了那丝疑虑。
如今,代价来了。不是天罚,是人间的公义与真相的追索。
他再度睁开眼时,眼中那份惯常的深邃与威严已然被一种沉重的疲惫与复杂的释然所取代。
他没有看身旁玄澄,以及入凡,而是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独自面对着高台上的三人,也面对着全场。
“阿弥陀佛。”玄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喧嚣的广场再次安静下来。他双手合十,
对着高台上的悟能,也仿佛对着无形的虚空,深深一礼。
这一礼,比净源方才更加缓慢,更加沉重。
“悟能大师。”玄鼎抬起头,声音苍老而清晰,不再有丝毫的闪烁与回避,
“当年大雷音寺之事……我琉璃寺,确有参与。老衲身为方丈,未能明辨是非,听信大佛寺片面之词,
更未能约束寺中激进之举,以致酿成滔天大祸,万千生灵涂炭,古刹焚毁……
此乃老衲平生第一大错,亦是琉璃寺洗刷不去的罪业。”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聚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无论当年大佛寺,所呈证据是真是假,
无论大雷音寺所奉佛法与我等有何不同,率众攻伐、屠戮僧俗、焚毁寺院……
此等行径,已然背离佛门慈悲之本,堕入修罗杀道。
老衲……在此,代表琉璃寺,向悟能大师,向大雷音寺所有罹难亡魂,郑重致歉!而我琉璃寺……,
也愿承担相应罪责,接受公正裁断。”
玄鼎的道歉,虽然不及净源那般情真意切、痛彻心扉,但以他琉璃寺方丈、佛门三巨头之一的身份,
当众承认参与并道歉,其分量已然极重。这等于从官方层面,为当年血案盖棺定论——
是三大祖庭联手制造的惨剧。
而许多原本还对琉璃寺抱有一丝幻想或敬畏的僧众,此刻彻底心凉。
毕竟,连方丈都亲口认罪了,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师兄!你何必向这妖僧低头认错?!” 而此刻,听到玄鼎此言,只见监寺玄澄,却是再也按捺不住,
他猛地蹿到玄鼎身侧,脸色因极致的愤怒与一种被“背叛”的激动而扭曲,他指着高台上的悟能,
声音尖厉得几乎破音:
“师兄!我们琉璃寺怎么说也是祖庭,是佛门正统!为何要向他个妖僧!赔礼道歉!
难道除魔卫道有错吗?那净源老儿懦弱昏聩,自辱门庭!师兄你怎也如此糊涂!那大雷音寺宣扬的。
异端邪说,诋毁我佛,动摇我西域佛门万世不易之根基,此乃铁一般的事实!
‘灭假佛,迎真佛’?
简直荒谬绝伦,滑天下之大稽!无忘佛祖乃西域唯一真佛,光耀万古,不容置疑!像此等叛佛逆种,
其寺便是藏污纳垢之魔窟,其众便是被邪说蛊惑的魔子魔孙!
而我等当年之举,乃是秉承佛祖护法宏愿,行金刚怒目之事,铲除邪魔,护卫正法!此乃天经地义,
功德无量!何错之有?!何需道歉?!”
而玄澄地这一番话,彻底撕下了所有温情的、伪善的遮羞布,将最核心、最赤裸的冲突摆上了台面。
无关证据真假,只关立场信仰。在他的逻辑里,不认同“司空以平”者,即为异端,即为魔,即可杀之,
且杀之有理!
这是一种基于信仰绝对正确性的极端排他逻辑,冰冷而残酷。
广场上一片死寂,只有玄澄激动的声音在回荡。许多人被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杀伐与霸道所震慑,
感到一阵寒意。
“好一个‘护法卫道’!好一个‘天经地义’!”
赵天一冰冷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利刃,骤然切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见他上前一步,与悟能、净源并肩而立,目光如万载寒冰直刺玄澄。那目光中不仅有无尽的寒意,
更有一股居高临下、洞悉本质的漠然与嘲讽。
“玄澄大师,”赵天一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头,”按你这套说辞只因立场不同,
学说相异,便可不问青红皂白,罗织罪名,行此灭门绝户、屠戮信徒的暴行?
便可对数千名只是安静修行、并未持刀侵害你分毫的僧侣信徒,举起屠刀?这,难道便是你琉璃寺,
所传承的‘佛理’?这,便是你口中要‘卫’的‘道’?”
他微微一顿,语气中的讥诮更浓:“佛门讲慈悲,讲智慧,讲渡化。
而你等所为,只有偏执,只有愚昧,只有杀戮!这与你们口中要剿灭的‘魔道’,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甚至更为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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