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安冲进堂屋时,怀里那只野兔还在发抖。他小脸煞白,泥点子沾在鼻尖,说话带着喘:“娘!晒场后面……有人挖坑!我还看见一个叔叔往袋子里装土,像是从咱们田里偷的!”
我立刻蹲下,手扶住他的肩膀稳住他身子。声音放得平缓:“别怕,慢慢说,那人穿什么衣服?袋子是布的还是麻的?”
“灰袍子,背影高高瘦瘦,往西边老槐树那边去了。”他咽了口唾沫,“袋子是粗麻的,鼓鼓囊囊,扛起来挺沉。”
我点头,转身从桌上取来系统终端,指尖划过屏幕调出地图。晒场西侧有三处松软地块曾被标记为备用晾晒区,昨夜热感监测未报异常,但此刻我切换至地下震动感应模式,回溯二十四时辰内的地动波形。
屏幕上跳出一段十七息的低频信号,时间点定在凌晨两点零七分,位置与顾承安所说完全吻合。
我再启土壤成分采样分析,将今日晨间巡田时采集的一份边缘土样输入比对。结果弹出时,我瞳孔一缩——缺失土层中检测到微量灵泉灌溉残留物,这种生物标识只存在于我家试验田区,外人无法复制。
他们不是随便挖土。
他们在盗取种植基底,想伪造出“同源田产”,用来混淆信用溯源系统的验证逻辑。
我抬头看向顾柏舟,他已经站起身,短锄握在手里,指节泛白。“我去西边看看。”
“不能去。”我把终端递给他,“你看这波形频率,不像是铁锹刨地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机械掘进器,震动平稳、节奏一致。赵财请不来这种东西,背后的人已经开始用工具了。”
他盯着屏幕上的曲线,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敢动手脚,就不怕我们发现?”他嗓音压得很低。
“他们不怕。”我收回终端,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炭笔末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不会轻举妄动。我们现在冲出去查,只会打草惊蛇。他们要的就是我们乱,只要我们一闹,就能坐实‘农户自治失控’的说法。”
顾承安抱着兔子站在一旁,耳朵竖着听。
我转头对他笑了笑:“安儿做得很好,娘待会给你一颗糖豆,好不好?现在去后院找妹妹玩,帮她喂鸡,别让她乱跑。”
他用力点头,抱着兔子转身跑了出去。
堂屋只剩我和顾柏舟。窗外天色阴沉,风卷着几片干叶拍在窗纸上。
“林婶还没回来。”他低声说。
“她该回来了。”我看向门口,“按计划,她应该已经把‘独家签约’的消息散出去了。如果集市上开始传这个,说明对方已经咬钩,以为我们真的依附了李商人。”
“可现在他们连土都敢偷,会不会根本不信那套话?”
“那就说明他们早就不打算靠舆论赢。”我拿起炭笔,在纸上重新勾画反击路径,“他们要的是根除——讲师名单、种植数据、市场信任,全都要毁掉。所以才会盯住开课前的筹备期,想抢在我们形成体系前,把火苗掐灭。”
顾柏舟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信用溯源系统呢?能用了?”
我打开系统后台,三批即将发出的种苗已进入待运状态。我在操作界面选定加密段注入能量铭文,并设置远程激活机制——只有当检测仪扫描时,真伪验证界面才会显现,避免技术提前暴露。
“可以投了。”我说,“但现在不能大规模铺开,得先选几个关键点,让假货自己撞上来。”
我写下三个地点:镇南农坊、渡口货栈、县学附属园圃。
“这几个地方都有官面背景,一旦验出假货,消息会直接传到监管耳中。而且它们采购量稳定,不容易被误认为是我们刻意设局。”
我把名单折好递给他:“等林婶回来,你悄悄送去这三个点,交给对接人就行,不要留名。”
他接过纸条塞进怀里,手指捏了捏确认没漏出来。
“要是林婶迟迟不回呢?”他问。
“那就说明风声没传开。”我盯着墙上的地图,“或者,有人拦住了她。”
他眼神一凛。
“我不是怀疑她。”我补充道,“而是要考虑所有可能。如果合作渠道动摇,李商人那边的态度也可能变化。我们原计划是借他之名放出假代理文书,让他们放松警惕。但如果他本人也开始犹豫,不愿再牵扯进来……”
“他会信你。”顾柏舟打断我,“他不是那种人。”
“人心会变。”我轻轻说,“利益面前,再牢靠的关系也会松动。尤其是当有人告诉他,云悦的背后其实另有势力,而他自己只是被利用的一环。”
他没再说话,但肩膀绷得很紧。
我起身走到柜边,取出一个密封的小木盒,里面是第一批测试用的能量铭文标签。每个标签背面刻着微型编号,对应不同批次和投放时间。
“我会在今晚完成最后调试。”我说,“一旦确认三点反馈正常,我们就启动全面溯源追踪。到时候,谁买了假货、从哪进货、经手几道中间商,都会清清楚楚。”
顾柏舟点点头,走到门边拿起外衣披上。
“我去田头转一圈。”他说,“顺便看看西边有没有新脚印。”
“别靠近老槐树。”我提醒,“如果有机械掘地器,很可能带警戒装置。你绕远一点,观察就行。”
他应了一声,推门出去。
堂屋一下子安静下来。烛火跳了一下,映着墙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线。我坐下,摊开新的计划书,开始修改投放节奏。
原本安排在五日后启动的测试,必须提前。
我刚写下“第一阶段投放提前至明日午时”,院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
我以为是顾柏舟忘了东西。
抬头却见林婶站在门口,脸色发青,袖口沾着泥灰,右手紧紧攥着一块破布角。
她没说话,径直走过来,把那块布拍在桌上。
“这是我在北线三号点附近捡的。”她声音发颤,“挂在灌木刺上,像是撕扯下来的。你看看……是不是你们田里用的那种加固麻料?”
我拿起来细看,指尖抚过织纹密度。这不是普通麻布,而是掺了韧丝的防裂布,专用于包裹高价值种苗运输箱。
我们只用了两批。
一批在我手里。
另一批,三天前送往李商人处,签收单上写着“完好无损”。
我缓缓放下布片,目光落在桌角的地图上。
北线三号点。
那个本该空置的中转站,竟然已经有人进出过。
而且留下了痕迹。
林婶盯着我:“李商人今早闭门谢客,谁都不见。有人说,他府上来了几位穿皂靴的差役,谈了一上午。”
我的心往下沉了一寸。
差役?
哪个衙门的人会突然找上一个镇级商人?
除非是有人授意。
除非是有人要借“官方名义”,先把李商人架住,再顺势接管我们的渠道。
我伸手摸向系统终端,准备调出最近一次与李商人的通讯记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顾柏舟的步调。
也不是村里人的节奏。
我抬眼看向门口,手指不动声色地滑向终端锁屏键。
门帘掀开,一道身影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只湿漉漉的竹篮,水珠顺着篮沿滴落在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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