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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贾雨村登门自荐时,也说自己是刚刚从甄家离开。

    甄家的甄宝玉不好好读书,只在内宅厮混,偏偏甄家老夫人事事袒护,他看不得好好的孩子被宠惯成这样,便自请离去。

    这便是林如海要把信翻出来重新看一遍的原因。

    按贾母第一封信里的意思,梦里,他在扬州当巡盐御史的那几年应该是不顺的,而且到死也没做出什么政绩,死后没有得朝廷任何的死后哀荣。

    也就是说,梦里甄家这个把持江南多年的世家一直占上风。他没能成功革新盐政。

    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

    梦里的贾雨村是不是也去过甄家?

    林如海觉得,肯定是去过的。

    既然去过,不在势头正好的甄家教男学生,却跑来他这里求教女学生,是为了什么?

    学生顽劣厮混肯定不是理由。

    只能是甄家对贾雨村“委以重任”。

    在他身边埋下一个钉子,好得到跟盐政有关的最新消息,好让以甄家人为首把持盐务的这些人继续把持下去。

    正如这次贾雨村来谋求一个御史府的闲职,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里,便有了第二个问题。

    这会他要不要用贾雨村?

    情况不一样了,贾雨村还是不是那个隐患?

    他跟贾敏知道这个梦境的时候,两个人从各自的角度细细的做过推演。

    他跟贾敏都是爱读书的人,天然对读书人有好感。

    贾雨村拜上门来,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们两口子是会聘请这个老师的,也就仅止于此。

    虽然对贾雨村是屈才了,可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写推荐信。

    一年多的相处。

    贾雨村入了他的眼,又加上贾敏病逝,自己的状况也不见得好,他肯定要为玉姐儿筹谋。

    于是就把人荐回京城。

    要是能当个京官,贾雨村哪怕只是虚应了事,也会时不时关注一下玉姐儿在荣国府是否过得如意,以及宝玉是否成器,能不能托付玉姐儿的终身。

    他要是身子骨还行,又能撑到回京做官,看着玉姐儿出嫁,这贾雨村便是一步闲棋。

    他要是撑不到,那么贾雨村作为玉姐儿的老师,不会对玉姐儿不管不顾。

    贾母第二封更详细的信中提及,贾雨村在他死后,去过好几次荣国府,次次都要见宝玉问他读书功课。

    这便说明,他还是没有看走眼。

    他死了以后,贾雨村确实有在关照玉姐儿。他不能直接照顾玉姐儿,便通过督促贾宝玉上进来回报他的提携。再多的,他也做不到。

    至于后来带人抄了荣国府。

    识时务者必然择高枝。

    他都死了,贾雨村不可能在他这颗树上吊死,自然是要另寻出路。

    爬到了高位,却得知自己的女学生未及出嫁死了。

    皆因外祖家背信弃义,吞没家财。

    那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出手就是一击即中。

    把前后的事情捋到这里,林如海便也有了答案。

    把信一一收好。

    吹灭了烛火。

    安然入睡。

    翌日。

    贾雨村恭恭敬敬的站在巡盐御史府衙门的花厅里。

    林如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不卑不亢。

    端正雄伟。

    “贾大人,御史府里,这会不缺人,只我有一侄,读书不太用功,虽在盐务上有些历练,可终究还是读书少了。不知贾大人愿不愿意提点一二?”

    林如海声音平和。

    贾雨村躬身,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谦逊。

    “林大人抬爱,下官才疏学浅,恐怕——”

    林如海抬手笑道:

    “贾大人过谦了,有些门道。琏儿该学,我看贾大人也正合眼缘。”

    贾雨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林如海身旁的青年。

    一派风流倜傥。

    满扬州城有口皆碑的好相貌,如今又已经是皇上都嘉奖过的御史府通判,怎么也看不出来需要再读书的样子。

    贾琏在边上装半天,终于看贾雨村在看自己,便一笑。

    贾雨村不自觉的一愣神,不再推迟,拱手应下:

    “既如此,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林如海颔首。

    “好,明日开课。”

    贾琏一噎。

    苦着脸也躬身行礼。

    贾雨村受了礼,也不客气,大略说了一下教学要用的书本文章,又跟贾琏聊了一会闲话才笑着离开。

    等把贾雨村送走,贾琏偷着空便溜回了后院。

    王熙凤正在自己院子里理事。

    一看贾琏黑着脸进屋,便让金姨娘接手,自己跟着贾琏进了内屋。

    贾琏一进门,便扯松了领口,往榻上一倒,长叹一声:

    “凤哥儿,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王熙凤笑得不行,让平儿端了凉爽的井水来,伺候贾琏擦脸擦汗,又把在冰釜里镇着的瓜片取出来让贾琏吃了两片。

    才开口道:

    “真个儿要正经上学了?我昨儿听姑姑说,还以为是姑丈吓唬你呢!”

    贾琏刚刚被伺候得清清爽爽,被王熙凤这么一问,又觉得烦闷无比,猛地坐起来,抱怨的话像车轱辘一般喷了出来:

    “真金都没这么真,明儿个就开始。”

    “刚刚跟我说,明日讲《盐法志》,后天论《漕运疏》,往后要背什么《盐铁论》,让我提前准备一二。”

    “刚刚闲聊了几句,他还突然问我,若盐商与边将勾结,当如何处置。我随口答一句按律查办,他竟说,要不明儿讲完《盐法志》就试着写一个三千字的按律查办的条陈。”

    “我当通判当了快一年了,成日里不是应酬往来,就是出门办事,他说的这些个,可从来不归我管!”

    “还有啊——”

    “你好好听我说话,还拿什么绣棚子!”

    王熙凤知情识趣的把刚刚摸到手的绣棚子丢开,把被口水喷透了的茶水递过去,才慢悠悠开口:

    “二爷既觉得苦,不如——”

    贾琏眼睛一亮:“不如什么?”

    “不如好好学!”王熙凤说完,就赶紧奔向门口,接着说下一句,“省得将来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贾琏咬牙。

    仗着个子高,一步下榻,两步到门口,抓住王熙凤。

    “啊——”

    “我错了——”

    “我错了嘛,爷——”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