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散去,洛叙白的指尖仍悬在半空,像被抽走了一瞬魂魄。她缓缓收回手,掌心血痕未干,金砂虚影已悄然退入石壁,仿佛从未存在。可她知道,刚才那一瞬,不是幻觉——她的影子被拉长,分裂成两个交叠的轮廓,一明一暗,如同宿命的倒影。
    她低头,看见灵镜残片在掌心微微震颤,幽蓝光芒忽明忽暗,像在喘息。
    “我不是她。”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低,却更稳。
    陌慬玔从地上翻身而起,刀柄砸进石缝又被他硬生生拔出。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你眼睛——”
    “我知道。”她抽回手,指尖轻抚镜面,“金纹还在,但不听它了。”
    她咬破舌尖,一滴血落进裂痕。蓝光骤然一盛,顺着经脉逆流而上,在她眼底扫过一圈,金光如潮退去。她眨了眨眼,视线清明,心跳归位。
    “我不是容器。”她低声说,将灵镜贴于胸口,“我是执镜者。”
    话音落下,镜面悄然浮现一道细裂,转瞬隐没,仿佛从未出现。
    楚云深撑着墙站起来,碎裂的罗盘残片从指缝滑落。他盯着洛叙白,眼神复杂:“你刚才……被‘认主’了。”
    “是。”她点头,“但它认错了人。它以为唤醒的是‘鸿灵之胤’,可我只是个借了血脉共鸣的过客。”
    “可你瞳孔里的金纹……”夙滢走近,银针在袖中轻颤,“和教主的一模一样。”
    “颜色不同。”陌慬玔冷声接道,“他的金纹泛黑,像锈铁;她的是纯金,像晨光破雾。”
    洛叙白没接话,只是将灵镜收回袖中。她望向石台尽头那道深井入口,井口刻着八个大字:灵归本源,反照乾坤。
    “走吧。”她说,“门开了,就不能回头。”
    三人对视一眼,迈步向前。
    刚越过石台,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三道黑影从地底疾射而出,落地成阵,黑袍猎猎,面覆青铜面具,周身缠绕着暗红脉流,像是活体地脉被抽离后织成的血管。
    “蚀心、焚经、锁魂。”楚云深低声道,“邪教三大护法,半人半傀,玄术与武道共生。”
    陌慬玔冷笑一声,刀锋斜指:“上次见你们,还是在江南茶楼偷听我们点菜的时候。”
    “这次不偷听了。”中间那道身影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磨骨,“这次,是来收尸的。”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出手。
    蚀心护法掌心一翻,黑气凝成锁链,直取洛叙白咽喉;焚经护法双掌拍地,地脉黑焰如蛇群窜出;锁魂护法则无声无息,身形一晃,已至夙滢身后,指尖成钩,直掏命门。
    陌慬玔暴喝一声,刀光横斩,将锁魂护法逼退。可刀锋与对方指尖相撞的刹那,他瞳孔一缩——那招式,竟是他七年前自创的“断江三式”中的残招,连发力角度都一模一样。
    “你他妈抄我作业?”他怒吼,刀势再起,却见对方竟以更狠的力道反劈回来,招招致命,全是他的路数。
    “不是抄。”楚云深在后方疾退,罗盘残片在掌心划出奇门局,“是复刻。他们用‘道痕’复制了我们的战斗记忆。”
    “那我抄回来就是了!”陌慬玔怒极反笑,刀锋一转,竟使出洛叙白教他的“逆脉十三斩”,刀意逆转,直破对方招式破绽。
    刀光炸裂,锁魂护法肩头被削去一块黑甲,黑气喷涌,却不见血。
    与此同时,洛叙白以灵镜扫过地面,蓝光映出三道地脉连接线,直通护法脊背命门。
    “夙滢!”她低喝,“银针封脉,三息内!”
    夙滢早已蓄势,三枚银针脱袖而出,精准刺入地面三处节点。黑气一滞,焚经护法动作迟缓半拍。
    就是现在!
    陌慬玔刀锋如电,直劈其颈侧,刀柄符文微震,竟与对方体内金丝产生共鸣。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了刀的低语——不是幻音,是回应。
    刀锋切入,金丝断裂,焚经护法轰然倒地,化作砂尘。
    “一个。”陌慬玔喘息,刀尖滴血。
    可就在这时,蚀心护法忽然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随即双手结印,掌心金丹浮现,竟在胸口炸开!
    轰——!
    青铜锁链从地底倒卷而上,瞬间形成九宫格局,将四人分割四方,空中浮现血色符文:主客未定,灵不得出。
    “九宫困龙局!”楚云深脸色骤变,“地脉封印反噬阵!出口被锁了!”
    洛叙白抬头,只见符文与灵镜残片共鸣,镜面裂痕隐隐发烫。她瞬间明白——这阵,认的是“镜主”。
    “只有我能破。”她低语,强忍脑中刺痛,凝聚灵镜蓝光。
    她咬破掌心,以血为墨,在掌心逆写“胤”字。笔画一成,蓝光炸裂,符阵一角轰然崩解。
    “陌慬玔!”她厉喝,“走!”
    陌慬玔没有犹豫,刀光如虹,劈开通道,直冲洛叙白所在方位。
    就在他即将跃出的瞬间,封印破裂,地底传来一声低吼——
    不是兽吼,不是人声,而是万千灵魂齐哭,仿佛地心深处有巨物苏醒,正缓缓睁眼。
    洛叙白猛地抬头,只见深井下方,一道幽光缓缓升起,映出井壁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全是由血写成,字字如泪。
    她认得那些字。
    那是她穿越前,在考古队日志里亲手写下的最后一行:
    “若容器苏醒,时空将逆。”
    陌慬玔落地,刀尖点地,喘息未定:“你看见什么了?”
    洛叙白没回答。
    她盯着那幽光,手指不自觉抚上灵镜。
    镜面裂痕中,浮现出半块残玉的倒影——玉纹与焚经护法胸口那块,一模一样。
    而那玉纹,正是她穿越前佩戴的考古队徽章。
    “你听见了吗?”她忽然问。
    “什么?”夙滢皱眉。
    “地底的声音。”她声音很轻,“它在叫我的名字。”
    楚云深脸色一变:“别接话!那是‘心识蛊’,会引动神识共鸣!”
    可她已经听到了。
    那声音不是用耳朵听的,是用血脉感知的。
    低沉,古老,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召唤。
    “梁芷蓉……回来吧……”
    她浑身一震。
    那是她的原名。
    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被抹去的身份。
    她猛地合上灵镜,蓝光熄灭。
    可那一声呼唤,却像烙印,刻进了骨髓。
    陌慬玔一把抓住她肩膀:“你怎么样?”
    她摇头,指尖发冷。
    “我们得下去。”她说,“井底有答案。”
    “可出口被封,阵法未解。”楚云深提醒。
    “那就再破一次。”陌慬玔冷笑,“我刀还没钝。”
    “不。”洛叙白看着灵镜,“这次,可能要它来挡。”
    她将灵镜轻轻放在掌心,裂痕朝上。
    镜面映出她的脸——瞳孔深处,金纹未散,却不再流转,而是凝成一点,像一颗星。
    她忽然笑了。
    “你说你是执镜者。”陌慬玔盯着她,“可它到底是谁的镜?”
    她没回答。
    只是将镜面转向深井。
    蓝光再次亮起,照向那幽暗的入口。
    就在光柱触及井壁的瞬间,符文忽然扭曲,仿佛被某种力量撕扯。
    井底,传来第二声低吼。
    这一次,不是呼唤。
    是警告。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可她没有收回光。
    灵镜的裂痕,开始渗出一缕极细的金线,顺着她的掌心,缓缓爬向手腕。
    像血,又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