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两人下车后就看到严书记提着东西,径直去了花市口胡同。
    远远地,姜姒就看到他在一户挂着白幡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
    随后大门打开,严书记走了进去。
    然而,他在里面待了不到五分钟,就被里面的人给连推带搡的轰了出来。
    至于他带去的那些东西,也被毫不客气的扔到了胡同里。
    “我儿子都被你害死了,你现在假惺惺的带着这些东西来,是想做什么?”
    谭母呸了他一口,“想让我们原谅你,做梦!”
    “妈,你跟这个杀人凶手废什么话!”
    谭家老大一边说着,一边抄起了院里的扁担就冲了出来。
    原先他们就怀疑,老二的死不简单。
    老二为人老实本分,从不在背后说人是非。
    如果不是有人逼迫或者威胁他,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单位里能有这个能力威胁到他的,除了他的顶头上司严唯良还能有谁?
    “老大,你给我住手!”谭母气归气,但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
    “妈,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谭老大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建工部的家属院管理严格,他进不去。
    今天好不容易这人自己送上门来了,要是不给冤死的弟弟讨个公道,他觉得自己枉为人兄。
    “我让你住手,你听到没有!”
    谭母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老二已经没了,你要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爸还怎么活?”
    说这话的时候,谭母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周边的邻居们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对不起……我……”严书记自从大病了一场之后,身体就一直很虚弱,如今说话只剩下微弱的气音。
    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想解释。
    但谭母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已经害死了我儿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们,前面就有一条河,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跳!”
    一命抵一命,他要是真敢跳,谭母还敬他是个有血性,有担当的男人。
    只可惜,他不是!
    如果是的话,早在事发当天,他就应该来这里忏悔。
    而不是等到走投无路了,才假惺惺的过来道歉!
    果不其然,这个念头刚有,就听到严书记道:“我……我现在还不能死……”
    “呵!”谭母忍不住讥笑了几声。
    她转身回屋,直接打了一盆冷水,照着严书记的脸就泼了过去。
    “滚!你给我滚,我们谭家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罢,谭母啪的一声将大门给关上了。
    门是合上了,可胡同里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都是住在一起几十年的老街坊,大伙话里话外自然都向着谭家。
    更何况,谭家老二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大伙对他的死本就唏嘘不已,如今听到谭母这么一说,心里更加认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害死谭家老二的凶手。
    可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事,他们也不好直接动手。
    大人们尚且还在犹豫,可孩子们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很快沙包大的石头还有土疙瘩一个接着一个砸到了严书记的身上。
    他踉跄了一下,却并没有躲闪。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各种尖锐的咒骂声以及孩子们的起哄声。
    天旋地转间,眼前的人影逐渐开始模糊,扭曲。
    他感觉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
    直至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闻着熟悉的消毒水味,严书记茫然地看向了正在给他挂水的小护士。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护士也不清楚什么情况,只知道送他过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年……年轻的姑娘?”
    “对啊。”
    小护士点点头,“二十来岁,长得很漂亮。”
    说罢,还好奇道:“你不认识她吗?”
    严书记摇了摇头。
    “那真是奇了怪了。”小护士嘀咕了一句。
    那姑娘不光把人送到了医院,还给他垫付了几块钱的医药费。
    这年头能做到这个份上的好人可不多。
    小护士纳闷的事,同样的,在回城的路上,陈警卫员也问了。
    “姜同志,您刚才为什么要帮他?”
    只是在面对这个问题时,姜姒却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在刚刚,她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圣母心发作?
    要不然,她怎么会对这种人产生了恻隐之心!
    可直觉却告诉她,她必须得这么做。
    这个问题,一直堵在姜姒的胸口。
    直到下午去了单位,她还有些心神不宁。
    以至于上楼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
    “哎哟,你小心一点!”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关切的的声。
    姜姒稳住身形,回头一看,是徐副部长。
    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徐副部长问道:“小姜,我瞧着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对,是不是最近施工进度有点赶,太累了?”
    “还好。”姜姒谢过了他的关心,又道:“刚才想工作上的事想的有点入神,没太注意脚下。”
    “没事就好,平时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
    望着对方那张慈爱的脸,姜姒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徐副部长,这段时间你有见过严书记吗?”
    许是有些惊讶,姜姒怎么突然提严书记。
    徐副部长明显怔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又随即叹了一口气,“老严自打病退之后,就开始闭不见客。”
    “连我们这些老同事们去探望,他也不肯见,我都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
    “这样啊。”姜姒随口道:“我刚刚在医院看到他了。”
    “医院?”
    “嗯,他好像被人打了,额头上都是血,送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是昏迷着。”
    一听这话,徐副部长顿时停下了脚步,显然很是吃惊。
    “被人打了?谁打的?”
    “不知道,我听送他过来的人说,他是在团结湖附近发现的严书记。”
    “当时严书记倒在路边不省人事,他这才把人送到了医院。”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姜姒又道:“对了,徐副部长,谭秘书家是不是就在那一片?”
    “好像是吧,我和他也不熟,不太确定。”
    “那应该就是谭家人打的。”
    说这话的时候,姜姒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
    “不过他也是活该,好好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我要是谭家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哎……”徐副部长闻言又是一声长叹,“老严这次实在是错的离谱。”
    姜姒点点头,顺着他的话继续道:“做了错事到现在一句对不起的话都没有,还到处递材料喊冤。”
    “徐副部长,您说,他这是哪来的脸啊?”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徐副部长只能出声安慰。
    “好了,你也别气了。”
    “我才不气呢。”姜姒嘴上是这么说,当着徐副部长的面,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徐副部长无奈的笑了笑。
    “姜工,你可算来了!”就在他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小齐抱着一摞图纸,从后面追了上来。
    “怎么了?”
    “杨主任说,这几个地方可能不行,需要修改一下。”
    姜姒看了一眼图纸,“有说什么时候要吗?”
    “杨主任说最好是今天。”
    明天是中秋节,虽说这会中秋节也不放假,不过单位体恤工人,明天上午发完福利之后,下午就放假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修改。”
    说完这句,姜姒对着徐副部长微微晗首,“徐副部长,那我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我这边也有一堆的事要处理呢。”徐副部长笑呵呵的说着。
    杨主任那边等图纸等得急,姜姒这会也顾不上去想别的事。
    回到办公室后,她就开始着手修改图纸。
    目前大楼的主体已经盖了一半,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修改的时候,姜姒格外谨慎。
    她这一忙,就忙了好几个小时。
    等到所有细节全都核对无误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多。
    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姜姒将东西收拾好便准备回家了。
    走出办公大楼,晚风迎面袭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bp;,但十四似乎也不错。
    姜姒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多看了一会。
    她看得认真,思绪不经意间就飘向了远方。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黑影正在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