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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七二八
    2020年7月23日?阴

    清晨的宁州,天色有些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潮意,像是雨要下却迟迟没落下的样子。

    我起得比往常早,窗外的天光还没完全亮。街道湿漉漉的,昨夜可能飘过一阵细雨,但风仍旧没有回来。

    树叶低垂,像在等待某个信号。

    我泡了杯咖啡,靠在窗边看天。

    那种静谧的气息让我想起昨晚写下的那句话——“风停了”。

    可心里,却有一种比风更不安的动静。

    知秋今天出发去南宁。

    她昨晚发了条消息:“明早七点的高铁,不送也行。”

    我没回,只发了一个“嗯”。

    但现在,看着时间指向六点半,我忽然觉得,也许应该去。

    有些告别,不该在文字里完成。

    ——

    我赶到宁州南站时,天已经亮透。

    候车大厅里人不多,广播的声音被回音放得有点空。

    我在人群中看见她——

    浅米色风衣,头发挽起,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行李箱。

    她也看见了我,眼里闪过一点惊讶。

    “你怎么来了?”

    “送你啊。”我笑。

    她愣了几秒,然后笑了笑:“你还真来。”

    “昨天你说‘不用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希望我来。”

    “自信过头了。”她低声说,但嘴角明显在笑。

    她的列车是去南宁的G1357次,还有十五分钟检票。

    我帮她提行李,走到安检口。

    她递过身份证时,忽然转头看我:“你要不要去喝杯咖啡?那家店的拿铁不错。”

    我知道她只是想多留几分钟。

    我们走到候车厅角落的咖啡店。

    她点了两杯,一杯拿铁,一杯美式。

    “你喝的还是老样子。”她递给我时轻声说。

    我笑笑:“习惯也许是种温柔。”

    “那就别轻易改。”她望着窗外的铁轨,声音像风前的细雨。

    ——

    七点整,广播响起。

    她站起身,提着行李箱。

    “我该走了。”

    “我知道。”

    那一刻,时间似乎被放慢。

    她转身要走,我忽然喊:“知秋——”

    她回头。

    “等你回来,一起去看风。”

    她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好。”

    她的身影在闸口那一刻消失。

    我站在原地,看着人潮散开。

    风还是没起,可空气中仿佛多了一层透明的颤动。

    ——

    我离开车站,坐上地铁。

    列车穿行在城市地下,灯光一闪一闪。

    每次停靠,乘客进出,脚步声与广播混杂,像一种重复的节奏。

    我靠在窗边,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她刚才的表情,那一瞬间,她的笑很浅,却足够让我记很久。

    到公司时已经九点半。

    会议室里同事们在准备方案讨论。

    我把电脑打开,试着让自己投入工作。

    可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的时间,比敲下的字还多。

    知秋的位置空着。那张桌子整齐得有些不真实。

    桌角的那支笔、文件夹、甚至那杯未喝完的茶,都还在原处。

    我盯着那杯茶看了几秒,忽然有些失神。

    “周哥,方案文件放哪儿?”

    同事小林的声音打断了我。

    “在共享盘里,我刚传。”

    “好,我去看。”他走开。

    我重新打开那份文案。

    屏幕上那一段昨晚写的句子仍停在那里——

    “风停了以后,城市的声音又回来了。”

    我在后面补上几行:

    “可有些人离开得悄无声息,

    就像风,

    你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只知道它来过。”

    写完,我保存,合上电脑。

    胸口忽然有种被压着的闷痛,却又不愿让它显露。

    午休时我去了楼下的小书店。

    那家书店靠近地铁口,白墙木架,灯光柔和。

    老板正在整理新到的杂志,看到我进门笑了:“又是你啊。”

    我点点头:“随便看看。”

    我在架子间漫无目的地翻书。

    无意间抽出一本,书页上有一段话让我停下:

    “有时候,我们以为告别是结束,

    其实它只是另一场等待的开始。”

    我反复读了几遍。

    然后掏出手机,拍了下来,发给知秋。

    她那边没立刻回复。

    十分钟后,一个消息弹出——

    “刚上车,看到那句话笑了。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我回:“暗示我在等风回来。”

    她发了个笑的表情,又加一句:“那就等我回来。”

    屏幕暗下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忽然变得很安静。

    那种安静,不是空,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存在。

    傍晚,我下班比往常早。

    走出公司时天已经阴沉。

    空气潮湿得几乎能拧出水。

    街灯提前亮了,光线打在路面上,映出细微的水汽。

    我沿着江边走,那是我和她常去的地方。

    江面平得出奇,连一点波纹都没有。

    风不在,声音也被吸走,只剩下我的脚步。

    我在那家“暂停营业”的咖啡馆前停下。

    门口的牌子还挂着,玻璃上落了层灰。

    我透过玻璃往里看,桌椅还在,只是多了点旧尘。

    我忽然有种冲动,想推门进去,可门锁着。

    于是我从口袋掏出笔记本,在门边写了几行字——

    “风停的第2天。

    宁州的天要下雨。

    有些门锁住了,但记忆还亮着。”

    我合上笔记本,靠在门边。

    雨前的空气有种压抑的闷热。

    我抬头看天,灰云厚得像能坠下来。

    那一刻,我心底有种奇异的期待——

    期待一场雨,也期待风重新吹起。

    夜里,雨果然下了。

    起初是细细的,后来越来越密。

    我没关窗,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节奏声。

    那声音让我想到知秋。

    她此刻大概在高铁上,或者已经到酒店。

    我拿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又放下。

    有些想念,不需要说出来。

    我打开台灯,继续写。

    “第一百二十八天。阴转雨。 今天送她去车站,风没来。 人群散去时,我忽然明白,有些人离开并不是远行, 而是让你学会安静。 雨开始下,像一场迟来的对话。 它替风说了告别。”

    写完,我合上本子。

    外面的雨还在下。

    我关灯,靠在床头。

    窗外的世界模糊成一片银灰色。

    那一刻,我忽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雨还没停。

    我出门买早餐,街上的水流沿着路边滑落。

    几个小贩撑着伞在吆喝,热气和雨气混在一起,带着生活的味道。

    我买了豆浆油条,蹲在屋檐下吃。

    雨落在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节奏。

    忽然想到一句话——

    “风停后,是雨替它继续讲故事。”

    上午,知秋发消息:“到了,雨比宁州还大。”

    我回:“看来风又跑那边去了。”

    她:“那你要不要过来接它?”

    我笑着回:“你回来时一起带它回来。”

    她没再回。

    但我能想象她那边窗外的雨,也能想象她看到我消息时那一瞬间的微笑。

    那天晚上,我去了公司楼顶。

    雨停了,但天还阴。

    整座城市被雨洗得发亮。

    远处的江面闪着灯光,一艘货船缓缓驶过。

    我靠在栏杆上,风不大,却带着一点湿冷。

    我掏出手机,录下雨后的声音,发给她:

    “听,这里在等你。”

    她回:“那就别让它等太久。”

    我笑,关掉手机。

    头顶的云渐渐散开,一点星光露了出来。

    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

    风与人一样,总要有停留,也总要有继续。

    有些等待,不是为了谁回来,而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害怕安静。

    夜深时,我重新打开日记本。

    “第一百二十八天(续): 雨落之前的宁州,总像在预告什么。

    它提醒我:风走的地方,不是尽头。

    它还会回来,只是换了形状。

    可能是一句问候,也可能是一场再遇。

    而在那之前,我要学会让自己也能像风那样,

    自由一点,轻一点。”

    我写完,放下笔。

    窗外又飘起了细雨,像是一种回应。

    我轻轻笑,关灯。

    房间暗下,雨声依旧。

    风还没回来,但我知道——它在路上。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