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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七六四
    那一夜之后,我久久未眠。

    窗外的风整夜吹着,轻轻拍打着玻璃,像是在低语。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几个字——“风继续吹”。

    那是她生前最爱的一句话。

    她总说:“风走到哪儿,世界就活到哪儿。”

    我曾笑她天真,如今却想起那话,有种被风推着走的冲动。

    凌晨两点,我起身,泡了一杯茶。

    窗外的天色刚泛出一层灰,我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

    “我要走走,去看看风经过的地方。”

    那一刻,心里忽然变得很清晰。

    我知道,这不是逃离,而是回望。

    是去找她,也去找自己。

    ——

    早晨,天完全亮了。

    我背着包,去了刘编辑的办公室。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你这是要去哪儿?”

    “全国。”

    “全国?”她放下手里的稿子,“你开什么玩笑?”

    我笑笑,说得很认真:“我想走遍中国每一个城市。写下每一阵风的样子。写不同的风,也写不同的人。”

    她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你这是在写‘风的延续’?”

    我点头:“不只是延续,是完整。”

    她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你啊,总是让人意外。”

    我笑了笑:“你不是说我写得太安静了吗?那我去找点声音回来。”

    她摇头,嘴角带着无奈的笑:“你去吧,但记得常给我报个平安。”

    “当然。”

    ——

    出发那天,宁州下着小雨。

    风被雨打碎,带着潮气在街头绕。

    我背着一个旧背包,带着笔记本和相机,踏上第一趟火车。

    车厢里的人不多,窗外的风掠过田野,掠过城市的边缘。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被雨水模糊的玻璃。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一点。

    我在日记上写:

    “第1天。

    我开始上路了。风在前面,我在追。”

    ——

    第一站是长沙。

    火车到站时,正值傍晚。城市的空气里混着油烟与花香。

    街头人声鼎沸,风从巷子口吹来,带着桂花的甜味。

    我走在坡道上,看见一个卖糖油粑粑的老太太。

    她抬头看我:“小伙子,要一份吗?”

    我点头。她笑着把那一份递过来,风从她身边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散了一地香气。

    我在小吃摊旁坐下,边吃边写:

    “长沙的风是热的,有汗味,也有生活的甜味。

    它吹在脸上,像一只手,拍着肩膀说:活着,好啊。”

    夜里,我站在湘江边。

    灯火倒映在水面,风从江上吹来,夹着汽笛声。

    我想起她。她若在,一定会笑着说:“这风有味道。”

    我轻声回答:“嗯,有。”

    ——

    第二站是武汉。

    这座城市的风更硬,带着一种穿透力。

    我坐在长江大桥上,看风吹起江面上的浪。

    旁边有骑行的人经过,风吹得他们的旗帜猎猎作响。

    我写道:

    “武汉的风是铁做的。它有力量,也有方向。

    它告诉人,哪怕生活再重,也要往前走。”

    那一夜,我住在汉口的一个老旅馆。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雨后的味道。

    我在昏黄的灯下写稿,听楼下有人唱老歌,歌声破碎,却真。

    我忽然意识到,这旅程不只是写风,也是写人。

    每个城市的风,都藏着一种活法。

    ——

    第三站是成都。

    这座城市的风是懒的。

    茶馆外的竹椅上坐满人,风吹动他们的衣角,却没人着急。

    我在一条老街喝茶,看风掀起桌上的报纸。

    一个老人笑着说:“这风啊,只忙着吹,不急着走。”

    我笑着回应:“那它可真像我。”

    老人愣了愣,随后笑着拍我肩膀:“那你该多活几年。”

    我记下那句话。

    夜晚的成都,有风,也有酒香。

    街角的小摊上,年轻人边唱边笑。

    风拂过他们的头发,像在替青春盖印。

    我写道:

    “成都的风,是生活的调味料。它不喧哗,却足够让人想活下去。”

    旅程就这样一站一站往前。

    从西安的黄土风,到青岛的海风,从哈尔滨的雪风,到厦门的海湾风。

    我走过不同的街,遇见不同的人,听他们讲不同的故事。

    有人说风让他们想起远方,有人说风吹散了回忆。

    而我,只是笑。

    因为我知道,风不会带走什么,它只是让人更清楚自己心里在想谁。

    那一年,我走了整整十一个月。

    笔记本写满了二十几万字,每一页都有风的味道。

    刘编辑在电话那头说:“你写得越来越不像散文了,像是……在和谁聊天。”

    我笑道:“也许吧。风是信使,而我,只是在收信。”

    她沉默片刻,轻声说:“那她一定听见了。”

    回到宁州的那天,是十二月。

    风很冷,但阳光很亮。

    我把背包放在书桌上,翻开最后一页,写下:

    我走遍了风的路。

    每一阵风都有声音,每一个地方都有她的影子。

    我终于明白,风不是告别,而是继续。”

    写完,我放下笔,走到窗前。

    风正从榆树的方向吹来。那棵树的叶子几乎落尽,却依旧挺立。

    我轻声说:“知秋,我回来了。”

    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带着暖意。

    那一瞬间,我几乎听见她在风里笑。

    夜深了,窗外一片寂静。

    我点亮一盏小灯,打开录音机。磁带转动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我对着录音机轻声说:

    “风继续吹。

    我去了每一个地方,也找到了你。

    原来你一直都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我看世界。”

    我停顿了几秒,笑着补了一句:

    “明天,我要开始写《风的中国》。”

    窗外的风铃响起。

    那声音,轻柔而清晰。

    像在说:我听见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