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也不怕萧晗诈她。

    只一闪念间她便想好了如何应对。

    季如：“王爷，出于礼数，中秋宴上臣女确实是不应窥看您的。但是，您是明珠一样的存在，臣女即使小心回避，也是会难免在某个时刻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您。王爷龙姿凤章，教人过目难忘，所以，刚刚进门的瞬间臣女便认出了王爷。”

    萧晗沉默了。

    季如在中秋宴上看过他？

    那天晚上他接收到了所有偷看他的目光，却独独漏掉了季如的？

    不，习武习到他这种程度的，在那种场合上的突兀地由下往上的窥视的目光根本漏不掉。

    所以，眼前要么是她撒谎，要么是她也习过武，而且敏锐度非常高，在被他觉察到之前能及时撤回目光。

    后者几乎不可能。

    她一个闺阁女子，身边无一人习武，她总不可能凭空学会武功吧。

    但是，如果是她撒谎，就等于说中秋宴上她没有看过他。

    那是今天之前她唯一一次有机会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如果事前她不知道他的具体长相，今天在这里她就必须通过他手下这些人的特征和举动推测出他是摄政王。

    这更不可能。

    且不说他手下的人训练有素，又在他的要求下有意隐藏信息，就算他们不小心暴露了什么，那也得季如对他这个摄政王十分了解才能从细节中推测出他是谁。

    他想起了玄十六那天从尚书府回来复命时的犹豫。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却好像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一旦试着这样解释，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见萧晗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季如也大致猜到了他的困扰。

    不就是过于自负自己中秋宴上不可能遗漏了她的目光嘛。

    季如作出紧张状，问：“王爷，中秋宴上也像今天这般有很多人在暗处盯着我们这些宾客吗？”

    萧晗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困惑。

    什么意思？

    季如：“是不是我们每个人看过谁、没看过谁都有人在数着？”

    萧晗一顿，但实在不好回答。

    于是利用了地位的高低差，只皱眉看着她。

    季如被看得“缩”了一下，小声说：“王爷，莫要怪臣女失言。臣女只是奇怪王爷怎么会那么笃定臣女没有看过王爷，毕竟王爷不可能一晚上都在留意着臣女的动静，是吧？”

    这话一出，萧晗就微窒了一下。

    要不是这几年历练太多，说不定就被呛到了。

    季如心里莫名有点高兴，借着原主藏不住话的人设，又补了一句：“臣女能不能斗胆问一句？那晚偷看王爷的姑娘多吗？偷看王爷的姑娘之中，最大胆的偷看了几眼？”

    这个问题很重要。

    如果说前一个问题是为了让萧晗不好再追究她，那现在这一问便是为了让萧晗动摇。

    让他怀疑自己也许真的在某个瞬间看漏了一个眼光。

    毕竟人的注意力范围有限，某个时刻如果过于关注A处，就不可能再留意到与之方向相反的B处。

    问完后见萧晗的脸色变幻起来，季如见好就收。

    她连忙装作后怕地说：“抱……抱……抱歉，这不是臣女该问的，臣女逾越了，望王爷见谅。”

    哪知，片刻之后，萧晗突然笑了一声。

    季如心头一跳。

    她这是又露了破绽？

    季如无辜地看向萧晗，等着萧晗继续审问她。

    被发现破绽不可怕，反正她擅长狡辩。

    可是，萧晗却是招了招手，让手下的人将她送回尚书府。

    咦？

    所以呢？

    她是混过去了？还是没混过去？

    -

    回尚书府的路上，系统给季如同步了酒楼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萧晗召见酒楼老板了，原来酒楼老板曾经是老王爷的副将，这里也是萧晗的一个信息中转站。对方在这里搞事情，真是灯下黑啊。】

    【下药的小厮也是战场上活下来的，埋伏了多年，只等一个机会对萧晗下手。】

    【小厮不肯供出主谋，咬舌了。】

    【萧晗猜到了是辽王。】

    季如：【所以，是辽王吗？】

    系统：【50个积分换答案。】

    季如：【……】

    罢了，搞权谋是萧晗的任务，干嘛要花她的积分。

    只要她没有好奇心，主系统就赚不了她的积分。

    系统：【可是，是因为你萧晗才触发了新剧情诶，本来他是没必要进行第二次巡检的。】

    季如：【那他还得谢我，因为我才扫了一个潜在的雷。】

    系统：【……】

    -

    第二日，季如找理由去了一趟前院。

    不知何故，她总是会和萧晗撞到一处，这太危险了。

    她觉得有必要早点将自己的婚事定了，所以有心去看一看何慧君为她物色的夫婿第一人选——闵望贤。

    距离她第一次听到闵望贤这个人已经有些时日了，系统从他本人和何慧君这两头陆续收集到了一些消息。

    原来呢，何慧君之所以选择了他，是因为这个人曾经说过亲事，对象还是他的亲表妹。

    后来表妹被地方一个小官绅强纳了当妾，亲事才作罢的。

    现在官绅倒台了，表妹的父母便巴着想让表妹给他当妾，他娘已经允了。

    但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前程，他娘让表妹回家等着，等正妻进门以后才会纳她。

    这样的一门亲事确实挺膈应人的，妻都还没定，妾已经备好了。

    但季如不介意啊。

    比起让人不举，还是让人纳妾更为人道一些。

    而且，她是低嫁，闵望贤上位还要借岳丈的人脉，难道这位表妹还能越过闵望贤欺负到她头上？

    不过，表妹为妾还只是其一。

    还有其二。

    闵望贤的兄弟众多，父母便有点教育不过来了，所以他的兄弟中有地痞，也有赌狗，还有病秧子。

    同时，闵望贤的父母康健，怕是二十年内也分不了家。只要不分家，闵望贤就会一直被这些亲人拖累着。

    可季如也不怕这些。

    闵家人再复杂，能复杂得过何慧君？

    她有信心也有实力将这些小麻烦解决。

    总之，闵望贤这点小问题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

    在季如这里，真正值得一提的是闵望贤这个人谦卑又心软。

    住在季家，他事事小心为上，连写策论用纸都不敢挑好的，生怕多占了别人的便宜；他待季府的下人也温和宽容，发现小错漏也会帮忙掩过去。

    这种人，最是好拿捏了。

    接下来，百闻不如一见，季如还是要先见一见这个人。

    于是她来了前院。

    -

    其时闵望贤正落了单，在一处房檐下吹着冷风看书。

    系统说过，每当看书觉得困乏的时候，他便会这么做。

    季如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她走到了距离闵望贤大约十步的地方，闵望贤正看得入神，没有发现她。

    她于是又走近了几步。

    这会，闵望贤才注意到有人走近。

    起初他以为是府上的下人过来洒扫，正在打算回屋避让，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美得动魄惊心的女子。

    闵望贤心里一慌。

    再看女子的打扮，想也知道定不是婢女。

    那便是冲撞贵人了。

    闵望贤连忙行了个拜礼，报上自己的姓名来历后火速告退。

    季如笑看着这一切。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脸。

    这个闵望贤果然生得文质彬彬，容貌清俊，整个人身上没有一点油腻感。

    很好，不会对着他吃不下饭，这便够了。

    确认完毕，季如也不纠缠，转身便走了。

    -

    是夜，摄政王府的气氛有些紧张。

    唐恪捏着手里的条陈，感觉就是拿了个烫手的山竽。

    他想把条陈塞给董成钰，但董成钰退避三舍。

    偏偏这条陈要是不递给王爷，也不知道将来王爷会不会记恨他。

    行吧，这是没有办法含糊的事，唐恪硬着头皮从晏清阁走到萧晗外书房，亲自把条陈交到了萧晗手里。

    萧晗看着条陈，良久才问出一句，“季家要将她嫁给那个叫闵望贤的举子？”

    唐恪点头，“虽然王爷撤了玄十六，但墨九最近在暗中考察何彦君，对他的人情往来都跟了一跟，便发现何彦君特意派了人去闵望贤老家。墨九不明其意，便打探了一番，于是查到是何慧君想将季大小姐嫁给闵望贤，借了何彦君的手去摸清他的底细。”

    墨九不知道季如跟萧晗之间的纠葛，把这件事报上来只是顺带的。

    萧晗闭了一下眼，轻叹了一口气。

    董成钰看着萧晗的反应，故作无意道：“这个举子才学不错，所以卑职从前关注过。但他的家庭关系非常复杂，季大小姐嫁过去肯定要吃苦啊。”

    萧晗不语。

    董成钰又言：“季大小姐昨日才救了王爷，王爷不帮她一把吗？”

    萧晗这次递了一个眼神给董成钰。

    这眼神比屋外的寒风还要冷。

    董成钰缩了缩，不敢再说话。

    萧晗低头又看了一眼条陈，半晌后道：“把这个举子的家庭情况记下，交给岚竹，让岚竹交给她。”

    她看了后要是不愿意嫁，只要她肯去抗争，他就帮她一把。

    若她看了后不打算反抗……那就尊重她的命运吧。

    没有人能护她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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