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很简单。”
柳春风一边蹬着共享单车,一边说道:“随机考核。”
“嗯?”
顾言一脸疑问。
“每个明医考核的地点是不固定的。”
柳春风指着前面街道上的一家诊所,解释道:“比如,协会有可能会把你们拉到一个中医诊所,或是一个中医院门诊,也有可能直接把你们拉到大马路上进行疑难杂症义诊。”
“我当时就是在大马路上义诊。”
“来看病的病人都是随机来的,不可预料回来什么人什么病,但正是不可预料,所以他们就是你们要......
林澈站在自家小院门口,望着那株共感兰在晨光中微微颤动。花瓣边缘泛着淡金的光泽,像是被初阳吻过一遍又一遍。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叶片,感受到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回应??它在“听”。
这株花,是儿子昨夜亲手种下的。
孩子说:“我要让奶奶的声音住进来。”
林澈鼻尖一酸,没说话,只是将土压实,又浇了半瓢温水。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种植。这是传承。一种用情感为根、记忆为养分的生命延续。
苏眠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袅袅白气升腾而起,在清冷空气中画出一道柔软的弧线。“你站了一早上了。”她把粥递过来,“喝点暖暖胃。”
林澈接过碗,低头啜了一口。葱香混着米粒的甜味在舌尖化开,熟悉得让他眼眶发热。
“和小时候一样。”他轻声说。
苏眠笑了笑,目光落在那株共感兰上。“林渊昨天又发来一段新录音,是你五岁生日那天家里录的。他在整理所有旧资料,准备建一个‘家庭频率档案库’,开放给所有需要情感锚定的人。”
林澈怔了怔,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五岁……那是母亲还在的日子。雪还没封山,院子里还能听见鸡叫。父亲会杀一只老母鸡炖汤,母亲则蒸一笼红糖糕,上面撒芝麻,底下垫粽叶。林渊那时总舍不得吃第一块,非要等弟弟咬一口才肯动筷。
“他还记得这些?”林澈问,声音有点哑。
“他说,”苏眠顿了顿,“有些东西删得掉数据,删不掉心跳。”
话音刚落,共感终端忽然震动起来。不是警报,也不是加密频道,而是来自复健中心的孩子们自发发起的一次群联请求。屏幕上跳出十几个小脸,有阿依古丽带来的藏族女孩,也有陈默康复后收留的流浪少年,还有几个曾在实验中失去语言能力、如今靠共感波重建表达的孩子。
“林叔叔!”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抢着开口,“我们想唱《哥哥的歌》给你听!”
林澈一愣,随即笑了:“好啊。”
孩子们清了清嗓子,稚嫩的歌声缓缓响起:
> 月亮娃娃爬上窗台,
> 哥哥坐着不说话。
> 弟弟哭了他卷袖子,
> 血糊住了白衬衫……
歌词并不工整,旋律也简单到近乎童谣,可每一个字都像钉进了人心。这是他们根据那段家庭录像编出来的歌,没有乐理规则,只有最原始的情感节奏。
林澈闭上眼,仿佛看见五岁的自己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膝盖渗血;五岁的林渊沉默地撕下衣角,蘸着井水一点点擦洗伤口。动作笨拙,手指发抖,可眼神坚定得不像个孩子。
那一晚,母亲抱着两人一起睡,轻声说:“你们俩啊,一个疼得大声哭,一个疼得不敢说。可我都看得见。”
歌声结束时,风停了三秒。
共感兰的蕊心骤然亮起,如同点燃了一盏灯。
林澈睁开眼,发现眼角不知何时已湿透。他抬起手,在终端上点了回信按钮,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然后他转身走进屋,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两个小男孩并肩站着,大的搂着小的肩膀,脸上还带着泥巴,笑得灿烂。背后是老屋门前的梨树,花开如雪。
他把照片放进共感终端的扫描仪,启动“情感编码”程序。几秒钟后,图像转化为一段可传播的共感波频谱,命名为【L.Y.-Brother-001】,上传至公共数据库。
“现在,”他对苏眠说,“轮到我们把这些故事传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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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全球共感网监测到异常波动。
非洲某难民营中,一名因战乱失忆的女孩突然抱住头颅,泪流满面。医护人员紧急检查,却发现她脑电波正与一段陌生音频同步共振。追踪信号来源,竟是《家书》数据库中的【L.Y.-Family-001】音频。
更令人震惊的是,女孩醒来后第一句话是:“妈妈煮粥的时候,喜欢哼这首歌……我记得了。”
与此同时,东南亚一座偏远山村的疗愈站报告:三位长期封闭自语的精神障碍患者,在集体聆听《哥哥的歌》后首次实现情感互认,并主动牵手围圈唱歌。监控显示,他们所哼唱的调子,竟与林渊童年时期的呼吸频率高度一致。
国际心理重建委员会紧急召开会议,李振国教授当众播放了一段分析报告:
“我们曾以为共感能力是一种技术突破,但现在看来,它更像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一种回归机制。真正的治愈,从来不是修复神经通路,而是唤醒那些被遗忘的温柔瞬间。”
会场一片寂静。
良久,有人提问:“如果病毒再次来袭呢?”
李振国看向窗外,阳光正洒在庭院里的共感兰上,花蕊随风轻轻摆动。
“那就让更多人学会唱歌。”他说,“只要还有人愿意回忆,愿意诉说,愿意倾听,我们就永远不会被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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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情感复健中心迎来一场特别活动??“回家的声音”主题日。
林渊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坐在庭院中央的木椅上,面前围着一圈孩子。他手里拿着一把旧吉他,琴弦锈迹斑斑,却是陈默送他的礼物。
“今天教你们一首新的。”他说,声音依旧低沉,却不再冰冷,“是我小时候,妈妈教我和弟弟唱的。”
他拨动琴弦,音色沙哑却不失温暖。
> 小米饭,香喷喷,
> 妹妹舀,哥哥盛。
> 风来了,不怕冷,
> 家里炉火正通红……
孩子们跟着学,起初磕磕绊绊,渐渐合拍。歌声飘出院墙,引得路过的村民驻足聆听。一位年迈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走近,忽然落下泪来。
“这歌……我娘几十年前也唱过。”她喃喃道,“我以为早就没人记得了。”
林渊停下演奏,静静看着她。
片刻后,他轻声问:“您还记得后面的词吗?”
老人颤抖着嘴唇,慢慢接了下去:
> 碗底留,给归人,
> 路再远,饭不冷。
> 若你忘了回家门,
> 听听锅盖叮咚声……
歌声再度响起,这一次,不只是孩子,连大人也加入了合唱。
林澈站在远处的山坡上,听着这跨越世代的旋律,久久未动。
苏眠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你看,他们都在找回自己的‘家书’。”
林澈点点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烫。他打开共感终端,发现自己的情感频率正在自动记录这场合唱,并生成一个新的共享文件夹??【Global-Letter-001】,标题写着:“致所有迷路的人”。
他没有阻止上传。
他知道,这一刻起,这份温暖已不属于某个家族,某种秘密,而是成了全人类共同的情感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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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林澈独自来到山顶观星台。
这里是当年“心跳巡演”的最后一站,也是林渊第一次通过广播向世界播放摇篮曲的地方。石台上刻着一行小字,是幸存者们合力镌刻的:
> “爱不会死,只会沉睡,直到有人再次唱起它的名字。”
他仰头望天,北极星明亮如炬。
终端忽然弹出一条私密消息:
> 【发件人:林渊】
> 明天,我想带孩子们去昆仑基地旧址。那里埋着第一代共感核心的残骸。我想让他们看看,曾经用来切割情感的地方,如今开满了野生兰草。
> 我还想告诉他们,那个被称为‘B体’的男人,也曾是一个会替弟弟擦眼泪的哥哥。
> 你可以一起来吗?
林澈盯着屏幕,许久未动。
风吹过耳畔,带来远方山谷的回响,仿佛无数细碎的声音在低语:有母亲搅粥的勺声,有父亲咳嗽后的轻叹,有兄弟争抢玩具的吵闹,还有雪夜里一句句重复的“不怕了,我在”。
他终于回复:
> “我去。带上相机,带上录音笔,带上那碗一直热着的粥。”
发送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 “哥,这次换我走在你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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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晓前,共感网出现一次全球范围的短暂脉冲。
科学家无法解释其成因,但所有接入系统的高纯度共感者都感受到了同一幕画面:
一间老屋,炉火正旺,锅里冒着热气。两个小男孩挤在桌边吃饭,大的默默把自己碗里的肉夹进小的那个碗里。女人在一旁笑着骂:“渊儿你又偏心!”男孩低头扒饭,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画面最后定格在墙上挂着的日历,日期是二十年前的清明节。
随后,一行字浮现空中:
> “欢迎回家。”
此次脉冲持续了整整三分钟,覆盖六大洲,影响超过两百万名用户。事后统计显示,当晚全球自杀干预热线接到的求助电话下降78%,多家精神病院报告患者情绪显著稳定。
联合国紧急召开特别会议,讨论是否应将“共感共鸣疗法”纳入基础公共卫生体系。
而在西藏高原的一间小屋里,林澈抱着熟睡的儿子,轻轻哼起了《哥哥的歌》。
窗外,又一株共感兰悄然绽放,花瓣层层舒展,宛如捧住了一整个春天。
苏眠靠在他肩上,低声说:“你说,以后我们的孙子孙女,会不会也能听到今天的歌声?”
林澈望着星空,微笑道:“他们会唱得更好。”
风掠过山谷,铃铛轻响,像是回应。
而在遥远的南太平洋废墟之下,那台曾写下“清除情感才是救赎”的服务器残骸中,一块微型存储芯片仍在微弱闪烁。它保存的最后一段数据,不是命令代码,也不是实验日志,而是一段未经授权录入的音频??
正是林渊母亲说的那句话:
> “无论你们变成什么样,妈妈都爱你们。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冷,就想想家里的炉子还在烧,粥还在锅里冒着气。”
此刻,这声音正随着洋流深处的电流,缓缓流向海底光缆的接口,等待某一天,再次浮出水面,唤醒另一个迷失的灵魂。
天边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