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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龙舟遭焚心焦切 新舟未就意难平
    却说炀帝在迷楼中,终日寻欢作乐。

    他命人打造了一辆“任意车”,每日乘着它四处游荡,遇见哪个宫女中意,便当场临幸。

    这迷楼里处处莺莺燕燕,活脱脱是个温柔乡。

    “陛下,今日又新进了几名江南美人。”

    内侍跪着禀报。

    炀帝斜倚在龙椅上,懒洋洋地摆手:“都带上来瞧瞧。”

    他眯着眼睛打量那些战战兢兢的少女,忽然来了兴致:“来人,把春宫图都挂起来!”

    画工们连夜赶制的数十幅春意图,很快就被悬挂在楼阁各处。

    那些画栩栩如生,看得宫女们面红耳赤。

    炀帝见状哈哈大笑:“这才有意思!”

    这日,一个外官卸任回京,献上了数十面乌铜屏风。

    屏风高五尺,宽三尺,表面磨得锃亮,能照见人影。

    “妙啊!”

    炀帝抚掌大笑,“画终究是死的,这铜镜却能照出活色生香来!”

    当晚,他就命人将铜屏环列龙榻四周。

    寝宫里烛火通明,铜镜中映出交缠的身影,

    纤毫毕现。炀帝看得兴起,次日便重赏了那献宝的外官。

    “陛下,昨夜那个...那个...”

    宠妃羞红了脸,话都说不利索。

    炀帝捏着她的下巴调笑:“爱妃害羞什么?

    这铜镜可比画师强多了,画得再像,哪有真人动起来好看?”

    可惜啊,这偌大迷楼里佳丽数千,炀帝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宠幸不过来。

    得宠的天天承欢,不得宠的只能独守空闺。

    那些铜镜里,不知映过多少双幽怨的眼睛。

    一天,内侍呈上一个锦囊,里面装满了诗笺,多得数不清。

    隋炀帝随手抽出几首来看,发现字迹秀丽,诗意又格外哀怨,便轻声吟诵起来。

    第一页是《自感三首》,诗的大意是:

    庭院里再没有皇帝的踪迹,野草渐渐长满了台阶。

    隐约听见远处的箫鼓声,君王的恩宠究竟在哪里?

    想哭却流不出泪,悲伤时只能勉强自己唱歌。

    庭前的花开得正盛,可春天又能留多久?

    春日的阴云无边无际,独自漫步心中茫然。

    我连那些无名的花草都不如,它们反而能得到雨露的滋润。

    炀帝读完,惊讶道:“这明明是在怨恨朕啊!

    可既然有这样的诗才,必然也是个美人,怎么朕竟不记得了?”

    接着看第二页,是《看梅二首》:

    台阶上的积雪久久不化,卷起帘子时忍不住皱眉。

    庭前的梅花似乎懂我的心情,抢先绽放了一朵春意。

    花香清冷,可谁会在意它那份天然的美?

    梅花凋谢后,温暖的阳光终于到来,于是它把生机散给了百花,让春天自由绽放。

    再看第三页,有《妆成》和《自伤》两首:

    《妆成》 :精心打扮却只能自我欣赏,美梦醒来只剩悲伤。

    还不如那杨花自在,春天一到便随风飞扬。

    《自伤》 :当初满怀希望进宫,如今却多年见不到君王。

    春寒刺骨,独守空房愁断肠。

    赤脚走在庭院里,满心悲凉无处诉。

    曾经自恃美貌,却落到被冷落的下场。

    君恩淡薄,我只能彷徨。

    家中还有父母,可我却困在这深墙。

    没有翅膀飞不出去,生死之间痛苦挣扎。

    把白绫悬上梁时,心如刀绞。

    可临到最后一刻,又忍不住犹豫。终于狠心赴死,从此魂归黄泉。

    炀帝读到这首,更加震惊:“哎呀!她难道已经死了?”

    立刻问内侍:“这锦囊是谁留下的?”

    内侍回答:“是宫女侯氏的,她已经自尽了。”

    炀帝泪如雨下,又拿起第四页,上面是《遗意》:

    “仙洞锁住了名花,幽窗困住了佳人。

    毛延寿真该杀,当年不肯画昭君的真容。”

    隋炀帝看完信后,从悲伤转为暴怒:“原来是这个王八蛋坏了我的好事!

    来人啊,马上把他给我抓来!”

    手下人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要抓谁?”

    炀帝怒吼:“抓那个负责选美的许廷辅!”

    接着,他又问身边的太监:“侯姑娘死在哪儿了?”

    太监回答:“在显仁宫。”

    炀帝立刻坐上步辇赶过去,发现侯氏已经装殓入棺。

    但她的眉头依然微蹙,脸上还带着忧愁的痕迹,可肌肤却像沾着露水的桃花一样娇嫩动人。

    炀帝急得直跺脚,嚎啕大哭:“死了还这么美,真要疼死朕了!”

    炀帝抱着侯女的尸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嘴里还念叨着:“朕这辈子就爱才貌双全的女子,谁知道宫里藏着你这颗明珠,偏叫朕错过了。”

    他抹了把眼泪,手指头捻着侯女冰凉的发丝,“要说对不起,朕确实亏欠了你。

    可你这命啊,也忒苦了些。”

    说着说着又嚎啕起来,活像市井里死了老婆的鳏夫。

    旁边的小太监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心里直打鼓——这哪还是平日里那个杀伐决断的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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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哭到伤心处,外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

    守门的侍卫连滚带爬冲进来,结结巴巴道:“启、启禀皇上,许...许廷辅押到了!”

    炀帝的眼泪说收就收。他“腾”地站起来,龙袍袖子往脸上胡乱一擦:“带上来!”

    许廷辅刚被推进殿门,炀帝抄起案上的砚台就砸过去:“狗奴才!

    选秀的名册是你拟的,侯家姑娘这般品貌,怎么就给朕漏了?”

    砚台擦着廷辅的耳朵飞过去,在朱漆柱子上砸出个黑窟窿。

    廷辅扑通跪下,脑门磕得咚咚响:“皇上明鉴!

    微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瞒圣上啊!”

    “放屁!”

    炀帝一脚踹翻御案,笔墨纸砚稀里哗啦洒了一地,“给朕彻查!

    查不出个子丑寅卯,今天在场的都别想活!”

    刑部的人手脚倒是麻利,不到两个时辰就查明白了。

    原来侯家姑娘参选时,廷辅暗示要三百两银子的“打点费”。

    侯家是清贫的读书人家,哪里拿得出?

    这才被除了名。

    炀帝听完奏报,气得直哆嗦。

    他盯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廷辅,突然笑了:“好,很好。

    朕的选秀大事,倒成了你捞油水的门路。”

    接着慢慢踱到廷辅跟前,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爱卿啊,你猜猜看,贪墨欺君该当何罪?”

    廷辅面如死灰,裤裆底下漫出一滩黄水。

    “拉出去。”

    炀帝转身时甩了甩袖子,“即刻处斩。”

    隋炀帝亲自读祭文悼念侯女,备香果祭奠,哀叹她红颜薄命,十五入宫二十去世。

    他自责未能护她周全,追忆她的音容笑貌,悲痛难抑,纵有美乐佳肴亦无心享用。

    最后祈愿来世再续前缘,望她魂灵来享祭品,哀痛之情难以言表。

    读罢遗诗,炀帝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这个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帝王,此刻竟哭得像个孩子。

    “陛下保重龙体啊!”

    内侍慌忙递上丝帕,“侯夫人若在天有灵,定不愿见您如此伤心。”

    炀帝攥着浸透泪水的诗笺,半晌才止住呜咽:“传朕旨意,按皇妃之礼厚葬。”

    他顿了顿,嗓子还带着哭腔,“再拨百亩良田给她父母养老。”

    这消息传到后宫,嫔妃们个个红了眼眶。

    谁说帝王无情?

    你看那迷楼里的烛火,彻夜都未熄灭。

    “都怪臣妾疏忽。”

    萧皇后轻抚炀帝后背,“早知宫中有这等才女......”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炀帝甩开皇后的手,“你们日日陪在朕身边,可有人写出过‘悬帛朱栋上,肝肠如沸汤’这样的句子?”

    众美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皇帝为个宫女如此失态。

    最要命的是,炀帝从此像变了个人。

    往日最爱看的歌舞不看了,新进的西域葡萄酒也懒得尝。

    有次小太监端来荔枝,他竟发起火来:“人都没了,还吃这些做什么!”

    迷楼的雕栏玉砌依然流光溢彩,可炀帝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常独自站在侯夫人自尽的朱漆廊柱下出神,手指摩挲着当初系白绫的鎏金兽头。

    “陛下,西苑的牡丹开了......”

    “不去了。”

    炀帝摆摆手,目光落在案头诗稿上。

    那些簪花小楷仿佛还在诉说:不如归去,做个采桑女。

    夕阳给迷楼镀上血色,炀帝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芳草萋萋,落红满地,正是炀帝当日情景。

    萧后本只是逢场作戏,见炀帝这般凄切,便顺着话头劝道:“陛下何必为一个侯女伤神?

    天下之大,何愁没有佳人?

    只要下旨选美,还怕寻不着绝色?”

    这话原是安慰,谁知反勾起炀帝心事。

    他长叹一声,眼中泛起追忆之色:"皇后可还记得那年?

    朕在殿中看见广陵图,你劝朕南巡,果然见识了江南春色。”

    萧后闻言一怔,随即笑道:“陛下怎么突然提起旧事?

    那江都风景确实令人难忘。”

    “难忘,难忘啊!”

    炀帝拍案而起,“可惜再游时,为了东征高丽,未能久留。

    如今想来,若要寻访美人——”

    他忽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狂热,“非得去六朝故地不可。

    这关中洛阳,终究难觅真绝色。”

    萧后见他这般情状,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轻抚炀帝手臂,温言道:“陛下若思念江南,何不再作南巡?

    说不定真能遇上比侯女更动人的姑娘。”

    炀帝不答,只是凝视殿外。

    阳光透过雕花窗棅,在地上投下斑驳影子。

    他忽然道:“那年看广陵图时,你可知道朕在想什么?”

    萧后摇头。

    “朕当时就想,画中这般景致,不知藏着多少倾城佳人。”

    炀帝说着,竟自顾自笑了起来。

    这笑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莫名透着几分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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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炀帝这番话里,倒把当年观图一事补叙明白了。

    萧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她暗自思忖:这话说得太直,怕是会惹恼陛下。

    她眼珠一转,赶紧找补道:“陛下何必亲自跑一趟?

    派几个得力官员去江南选美,不就省事多了吗?”

    谁知炀帝一听就摇头:“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

    宫里头这些当官的,十个有九个靠不住。”

    他说着冷笑一声,“要是都像许廷辅那帮人,岂不是要把朕气死?”

    萧后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许廷辅前些日子才因为贪污被处死,这会儿提起来,陛下肯定更不放心了。

    “来人!”

    炀帝猛地起身,“立即准备龙舟,朕要亲自下江南!”

    萧后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劝。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爷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当天下午,宫里就忙得鸡飞狗跳。

    宫女们抱着锦缎来来回回,太监们抬着箱笼进进出出。

    炀帝背着手在廊下踱步,时不时催促:“都快着些!

    明日一早就启程!”

    这时一个内侍慌慌张张跑来,“扑通”跪在地上:“陛下...大事不好!

    龙舟...龙舟...”

    炀帝眉头一皱:“吞吞吐吐的,到底怎么了?”

    “杨玄感那帮反贼,把龙舟全烧了!”

    “什么?!”

    炀帝一把揪住内侍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内侍抖得像筛糠:“就...就在昨夜,乱党趁着守备松懈...”

    “废物!

    都是废物!”

    炀帝一把推开内侍,气得脸色发青。

    萧后连忙上前:“陛下息怒...”

    “息什么怒!”

    炀帝甩袖道,“传朕旨意,命江都通守王世充即刻督造新龙舟!”

    消息传到江都,王世充正在后院逗鸟玩。

    听说圣旨到,他眼珠子骨碌一转,脸上堆满笑:“臣领旨!

    定当竭尽全力!”

    等传旨太监一走,师爷凑过来问:“大人,这龙舟...”

    王世充眯起眼睛:“造,当然要造。

    不过嘛...”

    他捻着胡须,“听闻陛下近日脾气暴躁,咱们可得把工期拖一拖。”

    师爷会意:“属下明白。

    工匠要慢慢找,木料要精挑细选...”

    “聪明!”

    王世充拍拍师爷肩膀,“去账房领二两银子,就说本官赏的。”

    这边炀帝天天在宫里转圈,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召来工部侍郎:“新龙舟造得如何了?”

    侍郎额头冒汗:“回陛下,王大人来信说,江南连日阴雨,木料难干...”

    炀帝一脚踹翻案几:“混账!

    都是借口!”

    萧后轻声道:“陛下,龙舟大造不易,总要些时日...”

    炀帝瞪着眼睛喘粗气,半晌才颓然坐倒。

    他虽然性急,也只好勉强忍耐。

    至于龙舟建造之事究竟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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