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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孕
    暖阁就在湖的北岸,水榭回廊,曲折通幽。

    一推门,炭火的热气扑面而来。

    然而,被人搀扶而来的苏芷却打了个寒战,只觉得那热像是会烙印在肌肤之上,似针扎一般。

    她被安置在软塌上,榻上铺着织金锦褥,绣并蒂莲,红得刺目。却也衬得她的脸,更是惨白如金纸。

    她低头,看见自己指尖还沾着湖泥,黑色的泥汁渗入指甲缝,任嬷嬷怎样用温帕擦拭,都留下一道暗影。

    “公主,先饮口姜汤,去去寒气。”

    老嬷嬷捧着鎏金盅,汤面浮着细碎姜丝,辛辣的白雾直往鼻子里钻。

    苏芷别过脸,声音低而哑:“拿走。”

    嬷嬷为难地看向安国公夫人。

    夫人叹息,挥手示意众人退到屏风外。

    “公主,”她放轻声音,“今日之事,众目睽睽,若真冻出好歹,我如何向皇上、向皇后娘娘交代?”

    苏芷抬眼,眸色深得像两汪冰潭,忽然笑了一声。

    “交代?”

    她声音极轻,却字字带刺,“夫人不如先想想……阿嚏!”话音未落,却是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

    安国公夫人一愣,余光瞥见屏风后的丫鬟嬷嬷们。

    “来人,请太医!”

    “不用……”苏芷想要拒绝,却被嬷嬷们拦住。

    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若是在安国公府出事,她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洛曦宁与上官玥不知何时,已经踱步进了暖阁,正倚在朱漆柱旁。

    洛曦宁指尖转着一枚普普通通的钥匙,那钥匙铜色斑驳,齿口磨得发亮,显然是日日被人握在掌心摩挲。

    如今,洛曦宁却像转折扇一般,将它绕在修长的指间,一圈又一圈,仿佛转的并非关乎十万石粮食,而是一枚孩童手中的玩具一般。

    日影斜照,她半垂的眼睫在面颊上投下一弯极淡的阴影,叫人辨不出喜怒来。

    上官玥隔着半开的檀窗看她,心底冷笑。

    她自然明白,仅凭自己方才那番请君入瓮的安排,还不足以让这位祁国准太子妃乖乖将十万石粮食尽数奉上。

    洛曦宁是蛮州女粮商,更是祁国人人称赞的蛮州女菩萨,可她却并非真正的菩萨心肠。

    但如今的自己也别无选择,边疆雪灾,三军断炊,朝廷拨银迟迟未下,若再拖延,边关哗变,第一个被御史台参折子的就是她嫡兄。

    同时,她也明白,洛曦宁在等什么?

    她在等自己拿出足以抵消十万石粮食的价码。

    窗外树影微动,像是一柄柄倒悬在她头顶的剑。

    上官玥忽而想起昨日宫里偶然听来的那则消息。

    嘉和公主月事逾期,她当时立在屏风后,听着两名小丫鬟谈论,听得不胜真切。

    如今又忆起今早嘉和公主为了个书生,大闹御书房一事。

    一念及此,她抬眼再度望向洛曦宁。

    少女仍倚栏而立,大氅的领毛扫过唇畔,衬得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愈发凉薄。

    上官玥心下一横,转身退了出去。

    太医很快便到了。

    安国公夫人刘氏本在暖阁里守着,听闻太医到来,几乎踉跄着迎出。

    却被早已守在门边的上官玥一把拉住。

    刘氏年近四十,素来端雅,此刻却眼眶通红,指尖冰凉。

    上官玥俯身,极轻地在她耳畔道:“母亲莫慌,嘉和公主微恙,若声张出去,只怕……”余音袅袅,未尽之意却比寒风更冷。

    刘氏一震,蓦地想起公主落水正是自家女儿出的主意。若叫外人知晓公主在国公府出的事,且不说龙颜震怒,单是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就能将安国公府百年清名淹没。

    她回头望一眼暖阁内。嘉和公主正半倚着檀榻,乌发散落,额前碎发湿漉漉的,贴在苍白肌肤上。

    榻边,端宁郡主脸色难看地守着丫鬟,丫鬟绿意正端着姜汤,一勺一勺吹得小心,眼底满是惶恐。

    “这可如何是好!”

    刘氏心中暗叹不好,却又不得不咬牙,反手拍了拍上官玥的手背,示意自己明白。

    陈太医是太医院判,须发皆白,一路小轿赶来。

    他下了轿,抬眼一扫,见安国公府外院静得异常,连只麻雀都不曾落下,心里便咯噔一声。

    待被引至暖阁,隔着帷帐,先闻到一股极淡的姜汤气息。

    他眉心一跳,正欲行礼,却被刘氏拦住。

    “劳烦陈院判了,这是……”安国公夫人刘氏强撑着上前,声音发颤,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

    “小女引得几位贵人赏花,不慎滑入池水之中,还请陈院判开一副方子,莫让贵人受凉了。”

    她可以将“贵人”二字咬住,却又不透露贵人的身份。

    陈太医垂目,捋须不语。

    隔着一方手帕,他指尖搭在嘉和公主腕上,指腹下的皮肤冰凉,却又透着一股异样的潮热。

    脉象浮紧,寒邪束表,本只是落水受惊受寒,可指下偏偏偶尔滑出一丝如珠走盘之意,极轻极快,几乎像是错觉。

    眉头不由地皱起,换了一只手再诊,依旧如此。

    瞬间,他仿佛听见自己耳中嗡鸣之声。

    滑脉,一月有余。

    他心头一凛,抬眼掠向帷帐外。

    上官玥不知何时已立在屏风侧,手中帕子绞得死紧,一双眼却亮得骇人。

    陈太医抬眼,与她目光相撞,只觉脊背生寒。

    他行医四十载,后宫阴私、朝堂风浪皆见过,深知今日这脉若按实回禀,明日安国公府与他都得掉脑袋。若替人遮掩,往后便是把柄落人手中,半世清名毁于一旦。

    “贵人寒气入体,”陈太医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老朽先开一剂桂枝附子汤,温经散寒,再观后效。”

    刘氏忙不迭应声,亲手捧过药箱。

    陈太医却借低头写方子的间隙,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夫人,贵人脉象偶有滑向,恐有一月有余。”

    “什么!”刘氏喉间一声惊喘几乎破音,又被她硬生生咬住,化作一声哽咽。

    她脚下一软,幸而侧身扶住案角,才不曾当场失态。

    良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贵人尚未成婚,陈院判可查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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