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阙拍了拍她的肩膀,半开玩笑似的宽慰道:“别担心,他这么刻薄的人,八成死不了。”
    钟阙原本就对这些权贵们没有半分的好感。
    至于谢景玄,那完全是因为当初在听完他对乔予眠做的事情之后,便硬生生地骂了他半个时辰。
    不过眼下见乔予眠这样紧张那狗皇帝,他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尽力去保住那狗皇帝的命的。
    钟阙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苏鹤临道:“你真相信他?”
    乔予眠没过多的解释,只是说,“我如今能站在这儿,都是他的功劳。”
    苏鹤临没话说了。
    房门被打开,又很快被关上,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又送进去清澈的温水。
    乔予眠的神经越来越紧绷,连背部的线条也绷的笔直。
    乔蓉站在她身边,一只手扶着乔予眠,空下的另一只手不断抚摸着她的后背,帮她放松。
    “三姐,有钟阙哥哥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乔予眠反手握住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了力道。
    乔蓉被攥的有点儿疼了,却仍是纵容着,没将自己的手抽离开。
    她完全能理解三姐姐的感受,倘若……倘若现在躺在里面生死不明的人是苏鹤临,她也不会比此刻的三姐姐镇定多少。
    “咳咳咳……”
    乔予眠又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霍桀皱着眉头走过来,“三娘,回屋去。”
    乔予眠摇了摇头,她要在这儿等着。
    看着她这满脸憔悴和病态,还要在这儿死守着,简直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儿戏。
    他憋了憋,终于忍不住道:“三娘,你是不是忘了,当初里面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伤害你的!”
    “说得对!”封疤也在一旁附和,“他现在受伤,我看就是活该!”
    “霍大哥,封大哥,你们先别说了。”
    乔蓉在一旁小声地劝阻。
    两人却不以为意,大有一副要骂醒乔予眠的架势。
    乔予眠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脑海中全都是谢景玄的声音。
    两年多的时间,真的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尤其是谢景玄,他的变化让她吃惊。
    在云城的街上时,谢景玄说他们有什么话都不直白的与对方说明白。
    乔予眠觉得这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这一路上,从云城回到流萤镇的一路上,乔予眠都在反复的确认并印证一件事。
    谢景玄口中的喜欢,这并不是假话,他心里是真的有她的。
    他挡在马车面前,为她两次挡住飞来的羽箭时,他命令幽隼保护她离开时,乔予眠都无比的确定,这一次谢景玄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捉弄她,戏耍她,他是认真的。
    他们曾经互相欺骗,伤害,谁对谁的真心里未曾掺杂了算计呢。
    终究,他们都是还没学会如何爱人,便先一步遇到了彼此。
    看到他躺在那儿,生死不知时,一切的纠结,逃避都有了答案。
    过去的事情,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样渺小,微不足道。
    她只想等他醒过来。
    他们或许真的需要好好的谈一谈。
    乔予眠闭上眼睛,默默地向星空许愿,谢景玄,你一定不要有事。
    或许是她的祈祷有了作用。
    天际露出鱼肚白,钟阙终于推开了那扇门,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乔予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松开紧握着乔蓉的手,快步迎了上去,“钟阙,他,他怎么样?”
    钟阙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抱怨道:“三姐,你就不能先关心我一下吗,我要累死了。”
    乔予眠松了一口气。
    钟阙还有空儿在这儿说这些,便证明谢景玄的命保住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或多或少地跟着松了一口气。
    霍桀他们想的很简单,谢景玄要是真驾崩了,那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弄不好,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苏鹤临也缓缓松开了袖子下一直紧紧握着的手掌,转而开始在意起钟阙叫出的那声“三姐”来。
    他转头问乔蓉,“他为什么能叫她三姐?”
    钟阙的年纪应该比乔予眠还要大上一点儿吧,他凭什么。
    “呃……”
    乔蓉看着苏鹤临那张超级认真的看过来的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你……吃醋了?”
    循规蹈矩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从来就没有被像今日这般调侃过,男人脸上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十分可疑的不自然的神色,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想要反驳,话都到了嘴边,男子又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于是,在乔蓉目光的注视下,向来稳重且言行举止一丝不苟的男子竟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下一瞬,天光破晓,晨光熹微,露出一抹极是好看的晴橘色来。
    苏鹤临似乎从未做过对他而言这般出格的事情,一时间还很不适应,神色显而易见的更加不自然,像是这般大的一个人站在哪儿都觉得无处安放似的,可相反的,他的眸底又尽是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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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蓉一下惊呆了,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此刻,她漆黑的瞳仁中盛装着的,是她此生中见过的最绚烂的花火,她想,她永远都会为他心软,沦陷。
    钟阙揉了揉酸胀的额头,看向这边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的眼神,只容得下彼此。
    钟阙扭过头去,轻轻一笑,继而故作洒脱地挥了挥手,“我要回去睡觉了,没事儿别叫我啊。”
    ***
    谢景玄的命虽说是保住了,可他伤的实在很严重,更遑论那箭尖上还涂了毒。
    他还没醒过来。
    乔予眠相信钟阙的医术,他说没事儿,那一定就是没事儿了。。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乔予眠一天之内大半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谢景玄床边,等他醒过来。
    终于,在某一天的清晨,当阳光照进窗子,谢景玄的眼皮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环顾四周,终于,在某一个瞬间捕捉到了一抹身影。
    女子趴在床边,双臂交叠着搭在被子上,脑袋枕着手臂,眉心微微蹙着,想来这样的睡姿并不舒服。
    三娘。
    谢景玄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伸出手,轻轻地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脸。
    事实上,以这样的姿势如睡的确十分不舒服,乔予眠睡得很浅,几乎是在谢景玄碰到她的一瞬间,她便醒了。
    乔予眠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抬起头时便正撞进了谢景玄的眸子里。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乔予眠瞬间清醒了。
    “你醒了?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去叫钟阙过来。”
    乔予眠说着便要转身去唤人。
    却被谢景玄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本就有伤在身,这样一牵扯,伤口处免不得传来一阵阵疼。
    “嘶——”
    听到他的声音,乔予眠瞬间停下脚步,紧接着便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其强行塞回了被子里。
    “你干什么?自己的身体也不要了?”
    被这样训斥,谢景玄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的笑愈发地真切了。
    “三娘,你好凶啊,不过朕很喜欢。”
    乔予眠觉得他被毒傻了,不然这样肉麻的话,他怎么张口就来,“陛下说什么胡话呢。”
    “朕没说胡话。”谢景玄认真地解释着,“朕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朕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三娘,那时候朕真的很害怕。”
    他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他若是真的死了,阴阳两隔,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谢景玄问道,“三娘,如果朕死了,你会为朕难过吗?”
    “你怎么总把它挂在嘴边儿上。”
    乔予眠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谢景玄却仍不依不饶地问,“好三娘,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伤患,就告诉我吧,好不好?”
    他这声音,是在跟她撒娇吗?
    他什么时候连这种事情都学会了?
    乔予眠真的很怀疑这两年多的时间谢景玄到底都干了什么,又是不是向什么人学了什么手段。
    “陛下,首先,你没有死,其次,您若是真的不幸……整个大虞都会为您哀悼。”
    “这样吗?”谢景玄敛下眸子,眼珠转了转,又重新抬起,道:“我知道了,三娘也一定会伤心的,不过朕不想让三娘伤心,所以朕活下来了。”
    他到底是从哪儿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乔予眠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去找钟阙了,找他问一问那毒药会不会把一个人毒成逻辑混乱的傻子。
    “陛下,您想的太多了,我还是叫钟阙来吧。”
    “三娘,你是担心我的对吗?为什么?”
    乔予眠停住脚步,转回头,一脸不解地望着他。
    什么为什么?
    谢景玄目光灼灼,似乎要烧穿乔予眠的身体,直接注视到她的灵魂般。
    “三娘,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朕醒过来?为什么那么紧张朕?朕明明……做错了很多事。”
    乔予眠一下愣住了。
    她看到谢景玄的眼眶红了,说着说着,就那么红了。
    许久,乔予眠慢慢地回到床边,在那里坐下来。
    “谢景玄,你抬头看看我。”
    谢景玄很听话,乔予眠让他抬头,他即便哭的有些狼狈,还是抬起头看着她。
    乔予眠很认真地说道:“谢景玄,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不再见你的准备。”
    谢景玄顶着一张略显狼狈的脸,就那般僵在了那里。
    直到乔予眠继续开口,“如你所见,我担心你。”
    “我看到你躺在那儿,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受。”
    乔予眠的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
    谢景玄抬起手,想要擦掉她的眼泪,却在触碰到她之前,乔予眠又继续开口了。
    她说,“谢景玄,我们曾经都伤害过彼此。”
    “你说的对,以前我们之间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只想自己扛着,不愿意同对方说。”
    “谢景玄,这是不对的,我们都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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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景玄,我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谢景玄瞬间愣住,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反应过来后的谢景玄几乎泣不成声,“三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善良。”
    “你应该狠狠的报复回来,就像当初我对你那样,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她是那样好的女子,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了,谢景玄无比确定,他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一个比她更好的人了。
    所以他更加的后悔,后悔当初自己做下的蠢事,他简直是蠢透了。
    “谢景玄,你别哭了。”
    乔予眠抬手,轻轻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滴。
    “醒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着一袭绛紫色棉袍的钟阙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推门走了进来。
    他还没意识到什么,已经走了两步,然后便这么猝不及防地同屋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谢景玄双眸通红,半靠在床边,哭的哽咽,脸上还挂着显而易见的泪痕。
    反观乔予眠,眼睛虽然也红了,但着实是没有皇帝陛下带给人的冲击大。
    钟阙一下呆在了原地。
    ****,有哪个人能站出来告诉他一下,为什么皇帝也会哭的这么惨?为什么他非要进来看到这些?
    反应过来后,钟阙迅速转身,抓住门框就往外走。
    “啊,我要干什么来着,完了完了,我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
    钟阙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哐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瞬间又再次陷入了安静。
    谢景玄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个不速之客灭口。
    乔予眠仿佛能洞穿他的心思似的,“是他救了你的命。”
    谢景玄:“……”那算了,只要他不说出去,他也不是不可以放过他。
    乔予眠,“也是他救了我的命。”
    谢景玄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任何。
    “三娘,朕没想干什么,朕只是伤口有点儿疼。”
    “那你还不躺好。”
    这般说着,乔予眠便起身靠近他,是打算扶着他的背,让他重新躺好的。
    但手刚伸出去,就被谢景玄找到了可乘之机,攥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
    “三娘,朕听人说,只要一个吻,就可以化解世上绝大部分的疼痛。”
    乔予眠咳嗽了一声。
    “……你,你听谁说的?”
    “三娘……”
    谢景玄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尤其,他还睁着那么一双极具攻击性的俊美的脸说出这样的话。
    乔予眠有点儿明白了当初自己骗他的时候,他看着自己时是什么感觉了。
    这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乔予眠并不矫情,尤其是在卸下那层伪装后,她想做什么,眼下便做了。
    她俯下身,空出的另一只手挑起谢景玄的下巴,紧接着,在那张因着受伤而略显苍白的,却仍十分好看的唇瓣上印下了吻。
    这一吻格外的绵长。
    是时隔两年多的重逢,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喜欢。
    这一吻,并不如往日那般热烈,反而细水长流,可便是这般,彼此的心跳却仍如雷鼓,在耳边,清晰可闻。
    谢景玄无比珍视地吻着,吻着他视若珍宝的女子。
    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在这一刻,才完完整整地填满了他整个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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