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至尊,谁不想?
可一旦坐上那位置,就必须得担起身为帝王的担子,整个大唐的江山都将压在一人身上。
撑住了,便是一辈子的帝王权术,谋求算计。
撑不住,就倒在一片阴谋算计当中,尸骨无存。
自古以来,多少人倒在这里?
种种思绪在脑海中划过,片刻,李建成的面上露出了几分豁达之色。
笑着拱手道:
“父皇别为难儿子了。”
“您又不是不知,儿子是那闲云野鹤一般的性子,只愿寄情于山水之间,放荡于江湖市井。”
“将儿子拘在皇位上,不是要儿子的命吗?”
李渊闻言,抬起手拍了拍李建成的肩膀,叹道:
“如此,也好。”
将将建立的大唐,怕是也撑不住储位之争带来的腥风血雨。
且世民与陈家有几分交情在,即便建成占了长子的名头,大抵也是无用。
建成没有这心思,倒正好省得他们兄弟阋墙。
……
“既灭了瓦岗寨,就应该斩草除根才是,怎么还故意放跑了李密?”
“就该杀了他斩草除根才是!”
高士达右臂捆着纱布,满脸不忿地走了进来。
那狗东西领人偷袭,使计砍了他的胳膊,若是他打小就是个硬骨头,恐怕此时没了一条胳膊,便只能做个废人!
窦建德轻叹口气,放下手中的兵书。
“争一时之气有什么用?”
“李密狡诈奸猾,颇通挑拨离间之道,让他去大唐朝廷里搅和,可比直接杀了他有用得多。”
只是可惜,李密到了洛阳没几日就病死了。
其中多半有陈家的手笔。
高士达冷哼一声,自顾自寻了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你谋划那么多有什么用?那废物东西才到洛阳就死了。”
“早知如此,倒不如让我杀了泄愤!”
他将茶杯狠狠地掼在桌子上,面上狰狞愤怒之色更甚。
旋即又扭头望向窦建德:
“咱们什么时候去打大唐?”
“与其缩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一鼓作气拿下大唐,一统天下!”
听闻此言,窦建德脸上透出几分不虞之色。
冷声道:
“要谋大事,就得沉得住气。”
“胸有成竹而行动在后,方能一举得势。”
说着,见高士达面上任由几分不忿,窦建德干脆道:
“怎么,你的胳膊还没好,就已经忘了疼?”
被窦建德一而再地弹压,高士达面色不由得阴沉了下来,心中虽十分不服,却也不敢硬同窦建德理论。
只得胡乱行了个礼,扭头就走。
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谁又能比谁高贵?
若他能够带着将士们获得一场大的胜利,这大崇的皇位究竟该谁来坐,还说不准!
望着高士达忿忿离去的背影,窦建德无奈地摇头叹气。
世达这性子未免太暴躁了些。
若是长此以往,难保不会在关键时刻坏事。
不过如今问题最大的,却不是高士达的脾性,而是陈家的态度。
若陈家一心想要扶持李家人坐皇位,那他此时所做的一切又能有什么用处?
必须得想想法子,扭转陈家的立场。
就算不能让陈家支持他,也要尽力让陈家保持中立。
“你去。”
“将库房里最好的宝物都拿出来,悄悄送往洛都官渡公府邸。”
即便是他手里最好的宝物,恐怕也入不了陈家的眼。
但礼轻情意重。
这些东西正好可以用来表示他对陈家的臣服与尊敬,让陈家人知道,李渊并非唯一的选择。
……
官渡公府。
梨花纷纷扬扬,摇曳着洒落在庭院之中。
陈安民身着一袭白衣,跪坐于梨花树下烫盏泡茶,动作行云流水,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大父,这两年大唐与大崇休养生息,虽仍杀机暗伏,但也算是给了黔首喘口气的功夫,年景好了许多。”
“只是我瞧着,大战快来了。”
静极思动,乃乾坤之礼。
若单论天下黔首之生计,陈家之地位,分而治之并不算坏。
可论及长久,天下终究要一统。
陈亦舟倚坐在靠椅上,接过了陈安民奉来的茶,手中羽扇轻摇,拂去了肩头的落花。
“告诉门役,下回窦建德送来的东西,不必再退回去。”
“换些粮食存着,待烽火燃起,即刻开仓放粮。”
大势如何,他心中自然有数。
只是在临走之前,终归是要给李渊一点的点的“压力”
让李渊看到陈家不论国本之争,不管皇位上坐着的人究竟是谁,只在乎天下黔首的态度。
如此,才能让李渊愈发在意黎民百姓。
“是!”
陈安民笑着点了点头。
洛阳如今在李渊的把控之下。
窦建德派人来送东西,一次两次,李渊可以的确不知道。
但次数多了,便是在装聋作哑,想要瞧瞧陈家的态度。
既如此,就让他好好瞧瞧陈家的态度与立场!
……
“太傅大人,我听说近日窦建德似乎对陈家频频示好。”
樊楼之中。
轻歌曼舞,衣香鬓影。
李世民亲手为陈安哲斟了一盏琼酒,面色隐隐透着几分僵硬与忐忑。
父皇也真是的。
早知道窦建德的行径怎么不早些制止。
如今陈家收下了东西,又命他来旁敲侧击地打探情况。
单论头脑与交际能力,目前的他又哪里能比得过陈家一手培养出来的,且在朝中浸润许久的陈安哲。
甚至就连自己大哥恐怕都比自己来强一点吧?
怎么偏偏就让自己来???
一时间,李世民只觉舌根发苦。
陈安哲并未饮酒,只是淡笑道:
“殿下,此处似乎并非是说正事的地方。”
李世民知道自己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在陈安哲面前没什么用,又听闻此言,便干脆自己端起酒一饮而尽。
“行了,都退下!”
此言一出,丝竹管弦声立断,只剩下纷沓的脚步声。
又过了片刻,整座樊楼已是一片寂静。
樊楼可是个好地方。
身为洛阳最大的销金窟,不仅每月盈利能达上万两,甚至还能够搜集到很多隐秘的消息。
他扭头望向陈安哲,想从陈安哲的脸上看到一丝惊讶或赞许。
然而陈安哲似乎已对这一切早有预料,脸上没有半分异样之色,只静静地瞧着他,等他开口。
他只得无奈长叹一声:“哎!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