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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吾怀壮志出昆仑
    歇了一夜,次日天刚蒙蒙亮,吴夫子便叫管家把“辞官归乡”“免税田已挂满”的消息散播出去,自己则带着几匹皇上赏赐的丝绸,往大哥家去探望老母亲。

    大哥不在家,吴夫子径直往后院走。他先前跟皇上请辞时,说“母亲身子骨欠安”,绝非虚言。吴老太太年近六旬,前两年一场大病后,身子就垮了下来,一年到头倒有大半光景在汤药里泡着,身形也愈发瘦弱,连坐久了都得靠在软枕上。吴夫子一进门,当即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娘,儿子回来了。这将近一年没能在您跟前尽孝,是儿子的不是,往后,儿子再也不会远离您半步。”

    吴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一亮,忙抬手示意丫鬟扶儿子起来,嘴角扯出一抹酸楚的笑:“傻孩子,说这些作甚?你大哥前几日还跟我说,你中了状元,定要在京城做大官的,那单趟路就得走一个多月,娘这把老骨头,难不成还能跟着你千里奔波去京城?只怕将来娘闭眼了,等你得了信赶回来,娘坟头上的草都该长老高了。”

    “娘,儿子就是怕这一去,再也见不着您,实在舍不得,才辞了官回来守着您啊。”吴夫子扶着母亲的手,温声说道,“今儿来,一是想您想得紧,特地来瞧瞧;二是有件事要跟您商议。当年分家,大部分产业都给了大哥,他如今家境殷实,比我强上可不是一一星半点,自然不需我帮衬。我的免税田份额,自己用不完,余下的那些,准备全都给三弟,娘,您看这样可好?”

    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枯瘦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大哥和大姐二姐的日子本就比你们小兄弟俩宽裕,确实不用你多费心。你有能力时多帮衬帮衬老小,是该当的。只是……”她叹了口气,满眼惋惜,“你好容易中了状元,能在京城谋个前程多风光?就算大哥大姐不需你帮衬,借着你的势头也能更体面些,你怎么就这般想不开,为了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把好好的官给辞了?你大姐性子温和,二姐也倒还好说话,你大哥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说不得会跟你闹一场,将来再不理你也是有可能的。”吴夫子倒是巴不得大哥一气之下跟自己立文书断了关系呢。

    “娘,您别担心。”吴夫子将带来的丝绸递过去,“我辞官回来孝敬您,皇上都亲口嘉奖了,还赐了这些料子,颜色都是挑着适合您穿的。大哥凭什么有意见?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说他对皇上的旨意有不满?”

    “唉!”老太太望着那叠质地上好的丝绸,终究还是重重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好容易熬出头中了状元,就这么辞官回家,实在太可惜了……”

    另一边,云新阳他们坐的大船正顺江而下。许是船身宽大平稳,这回晕船的滋味比上次去安青府时轻了不少,至少平时能吃能喝不吐,就是偶尔船晃的凶时,会有点犯恶心。

    吴鹏展见云新阳这会儿精神头还不错,立马拉着他往甲板上走。恰好此时,船行至河道最狭窄处,湍急的江水撞击着水下暗礁,翻涌着白色的浪花,一个个漩涡在船侧打转,大船劈开碧波,在陡峭的峡谷间飞速穿行。

    夏日的群山泼泼洒洒全是绿,郁郁葱葱的枝叶顺着崖壁往下垂,两岸的悬崖峭壁如刀削斧砍般直立,看得人惊心动魄。吴鹏展胸中豪气顿生,当即朗声道:“《峡江逐浪》——劈破苍烟入峡行,惊涛拍岸作雷鸣。少年自有拿云手,敢揽青山共我征!”

    念罢,他转头拍了拍云新阳的肩膀:“该你了,合一首来听听,不然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多没意思。”

    云新阳抬眼望了望两岸如黛的青山,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奔涌的江水,略一沉吟,开口应道:“《乘舟渡险》——危崖夹水势如吞,怒浪轰天卷玉痕。莫道峡深行路窄,吾怀壮志出昆仑。”

    “好!好一个‘吾怀壮志出昆仑’!”吴鹏展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用力鼓起掌来,“气势足得很!”

    云新阳嘴角微微一扬,带着几分笑意打趣:“还说我,你那‘敢揽青山共我征’,气魄可比我大多了。”

    “那是自然。”吴鹏展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转向一旁沉默的徐越,挑眉道,“徐越,你别跟个闷葫芦似的站着呀,也来一首!”

    徐越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有你俩珠玉在前,我这点微末伎俩,哪还敢在这里弄瓦献丑。”

    “酸!真酸!”吴鹏展白了他一眼,“诗这东西,本就是兴之所至诌出来的,熟能生巧的道理都不懂吗,大哥。”

    徐越被说得挠了挠头,凝神望了望眼前的峡江景致,慢慢开口诵道:“《夏峡行舟》——危崖束水绿沉沉,风送涛声入客襟。少年自有胸中志,不向惊澜改寸心。献丑了,还望二位弟弟别笑话。”

    吴鹏展先是点头赞了句“诗不错”,随即又白了云新阳一眼,转头对着徐越吐槽,“我真是败给你,前面的诗句听得多舒服,偏要加后面那两句酸话。我就奇了怪了,咱们认识也好些年了,你以前不这样啊,到底是什么时候跟谁学的,一副酸秀才的模样?往后跟我们在一块儿,再这么说话,我担心哪天牙都要被你酸掉!”

    徐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也说不清。先前在府学,都是跟吴家书院过去的弟兄们混在一处,大家说话都随意得很,想啥说啥。可今年就剩咱们三个了,你俩只上必修课,下午就不见人影,晚上也不住在府学,就我一个人留守。平日里跟别的学子接触多了,他们说话都这般谦逊文绉绉的,我约莫是‘入乡随俗’,慢慢就染上了这毛病。”

    “跟外人这么说倒没什么,咱们平日里应酬,不也得说些场面话?”云新阳忍不住笑了,“可咱们是亲近兄弟,说话还这般客套,就显得生分虚假了。再说了,你要是回家跟大舅、大表哥也这么文绉绉的,你猜他们会不会揍你?”

    徐越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我爹性子温和,约莫只会骂我两句,我大哥那脾气,指定得揍我一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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