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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老子睡着都在演,醒来还得加钱
    那夜之后,我房门外再没字条。

    但她削发替灾的习惯却留了下来。

    每日清晨,枕边总有一小撮断发,黑如墨,齐如剪,像是用刀刃贴着头皮一寸寸刮下来的。

    不多不少,刚好一小把,整整齐齐地堆在砚台旁,像某种献祭的祭品。

    我知道她在验。

    若我醒后第一反应是惊怒、嫌恶、失控——说明“执念已侵”,那个被伪造影像蛊惑的“疯陆尘”正在吞噬真正的我;

    若我笑着收下,捻起发丝缠绕指间,甚至调侃一句“今日分量足,够编个护身符了”——那才是她熟悉的陆尘,清醒、荒诞、藏锋于嬉笑。

    而今早,我把那撮发绑成绳,吊在腰间当流苏,大摇大摆上了议事厅。

    风一吹,那缕黑发就在玉带旁晃荡,像条活蛇。

    满堂文武目光扫来,有人皱眉,有人掩口,有人眼神闪躲。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人是不是真疯了?

    昨儿揭穿阴谋还冷静自持,今早就开始佩发为饰?

    是不是失忆发作时伤了神?

    我站在高阶之上,抚掌三声。

    “今日操练‘盲战阵’。”

    底下一片哗然。

    “所有人,蒙眼出列,兵器解鞘,只听号令,不辨敌我。”

    “将军!这……万一误伤——”

    “那就死。”我笑出声,声音清亮得不像命令,倒像戏台上的唱白,“乱世之中,最怕的不是敌人狠,而是自己人开始‘替天行道’。你们现在不信我?好啊,那就试试看,没有眼睛,靠什么活命。”

    没人敢动。

    我抬手,从腰间取下发绳,轻轻一抖,几根断发飘落,正好盖住案上那面已被拆解的铜镜残片。

    “他们不要我的命。”我盯着众人,“他们要的是你们眼中的我——一个疯子,一个不可控的暴君,一个该被‘更贤者’取代的符号。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疯了,还能一眼看穿那面镜子的破绽?还能在失忆边缘反设陷阱,引你们内部的鬼主动跳出来?”

    堂中寂静。

    我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尖锐,近乎癫狂。

    然后,我猛地转身,抓起鼓槌,重重砸向战鼓。

    咚——

    鼓声起,全军蒙眼列阵,刀剑出鞘,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汗腥混合的气息。

    我站上高台,披发赤足,像极了那些传说中通灵的巫祝。

    “北狄语——冲锋!”我嘶吼。

    众将茫然,脚步错乱。

    “鲜卑调——童谣起!”我又唱,嗓音忽柔忽厉,哼起一首连我自己都不懂的古老歌谣。

    队伍彻底乱了。有人撞在一起,有人跪地求令,有人低声咒骂。

    唯有曾瑶。

    她站在台下左侧第三步,影子正落在石阶裂纹尽头——那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信验点。

    她刀未出鞘,手搭在柄上,呼吸平稳如常。

    我忽而停下歌声,鼓槌悬空。

    全场死寂。

    然后,我喊出一句谁都没听过的口令:

    “瑶光三转,斩虚。”

    话音落地刹那,她旋身,拔刀,收刀,一气呵成。

    刀锋划过空气,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铮”,如同琴弦崩断。

    下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议事厅角落——

    一名副将僵立原地,喉前三寸处,衣领已被无形之力割开,露出一道浅红血线。

    他满脸冷汗,双腿发软,却不敢动。

    全场鸦雀无声。

    我缓缓走下台阶,赤足踩在冰冷石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之上。

    “有意思。”我轻笑,“我下令的是‘斩虚’,她斩的却是‘形’。说明她知道,真正该警惕的,从来不是命令本身,而是命令背后藏着的试探。”

    我停在他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你做得很好。”我说。

    他身子一颤,几乎跪下。

    我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回到高台,扫视群臣。

    “现在你们明白了?”我声音低沉,“我不需要你们相信我没疯。我要你们记住——就算我疯了,也比你们清醒。就算我胡言乱语,也能让一把刀精准命中你们看不见的敌人。”

    我顿了顿,目光掠过七张低垂的脸。

    前日主张“废立代主”的七人,此刻皆在其中。

    有人低头避视,有人强作镇定,唯有一人,始终抬头直视我,眼中竟有几分悲悯。

    像在看一个即将坠入深渊的故人。

    我笑了。

    “你说我疯?”我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那人耳中,“那你告诉我——她是靠什么听懂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议事厅像被抽干了气息。

    连风都停在梁上,不敢穿堂而过。

    那人脸色惨白,瞳孔剧烈一缩,膝盖一软,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嘴唇哆嗦着,牙齿打颤,几乎拼尽全力才挤出几个字:“不……不知!”

    我俯视着他,脚步缓缓走下高台,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即将崩塌的信念之上。

    我在他面前站定,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那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仿佛在安慰一个将死之人。

    “因为她砍的从来不是命令。”我低声说,语气轻柔得像在讲述一段旧梦,“是‘我’。”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站在这里的人是谁。

    我不是在调度军队,也不是在震慑朝堂。

    我是在筛选灵魂。

    那七张低垂的脸,在我说出“瑶光三转”那一刻起,就已被钉在命运的天平两端。

    有人低头,是心虚;有人强撑,是侥幸;而那个始终直视我的人——他眼中的悲悯不是伪装,而是确信:他认定我已经失控,即将自毁。

    可他知道吗?

    正是这份“悲悯”,暴露了他内心最深的背叛——他已不再效忠于我,而是效忠于他自己认定的“秩序”。

    当晚,五枚兵符悄然送至我帐前,整整齐齐摆在案上,如同祭品。

    两人未归。

    我知道他们会逃。

    也料定他们不敢往北——那边是敌营探子密布的死地。

    唯有西出口,山道隐秘,林深蔽月,最适合亡命。

    但他们忘了,曾瑶比夜色更早抵达那里。

    黎明前,一足残者踉跄归营,跪在辕门外,浑身血泥,口中含糊不清地呜咽着什么。

    另一人被拖进来时,脖颈缠布,双眼翻白,舌头早已不见,只余半块染血的麻布塞在我案角。

    我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我只是盯着那块布——上面用炭笔潦草写着一句话:“主未叛,心已离。”

    这是曾瑶的习惯:从不替我说话,但从不让该闭嘴的人继续开口。

    我饮酒,独坐帐中,火光摇曳,映得脸上忽明忽暗。

    酒至半酣,帐帘忽地被人一把掀开。

    寒风卷雪灌入。

    曾瑶站在门口,披风染霜,刀未出鞘,但手已搭在鞘口。

    她一句话没说,反手抽出刀鞘,横劈而来!

    我本能偏头——

    “哐当!”酒碗落地碎裂,陶片飞溅。

    “你干什么?”我怒喝,心头却猛地一沉。

    她没回答,只是静静盯着我,眼神如冰刃剖骨。

    良久,才吐出一句极轻的话:

    “刚才你说‘瑶光三转’的时候……左手没抖。”

    我浑身一僵。

    ——失忆发作时,我左手必颤。这是铁证。无人知晓,唯她例外。

    可那一瞬,我确实在演。

    我清醒无比,甚至精心设计了每一个字的顿挫与呼吸节奏,只为让那些动摇者彻底相信:陆尘正在崩坏。

    但我忘了呼吸本身,也会说话。

    “但你说的是真话。”她忽然又道,声音缓了些,刀归鞘,转身欲走。

    就在她背对我那一刻,留下一句话,轻得像风,却重如千钧:

    “下次装疯,记得连呼吸节奏一起改。”

    帐帘落下,世界重归寂静。

    我望着油灯焰心,它微微跳动,像一颗藏不住的心。

    片刻后,我低笑一声,仰头饮尽残酒。

    “这女人,比我的金手指还难骗。”

    风起于帐外,吹动残烛,也将远方的消息裹挟而来——还未拆封,便已透出杀机。

    但我知道,有些棋子,已经开始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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