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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第27章七七和亲人27
    七七和四姐都不是那种会说漂亮话的人,她们之间的关心是实实在在的,不掺一点假。四姐惦记着七七,想着她以后的日子能更稳当、更热闹些,就找了个由头,轻声跟她说:“我这边有个熟人,能帮着办二胎准生证。你要是愿意,就去问问,不麻烦。两个孩子,将来是个伴儿,屋里也热闹点。”

    她说得慢,一句一句都是掏心窝子的:不是催,也不是劝,只是把路指给七七看——好像在说,你要走,我就陪你走;你要停,我也陪你停。七七听着,心里一热,像冬天里有人递过来一碗热汤,不烫,却暖得刚好。

    七七对四姐的好,从来不是挂在嘴上的,她做得多,说得少,像地里的井水,平日里看不见,旱了才知道有多深。

    二姐在新疆安了家,隔着大半个中国,心里却惦记着四姐,来信说:“新疆的天宽,地也大,四姐你过来住些日子,换个心情。”四姐犹豫,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身份证,像是攥着自己半辈子的牵绊——她想去,又舍不得家里那一摊子。

    七七一听,没多说一句,只拍拍四姐的手背:“你去,家里有我。”她离火车站近,知道车票紧,夜里就守着手机刷票,眼都熬红了。第二天一早,弟弟正好要开车去接新娘,车从四姐家门口过,七七赶紧把身份证塞给他,又递过去一张刚买到的卧铺票,软席,下铺,印着“乌鲁木齐”三个字,像是一扇通往远方的门。

    “你顺路,给四姐捎家去。”七七叮嘱得细,像小时候分糖,怕弟弟偷吃,又怕他弄丢,“别折了,别淋雨,她手凉,别让她再跑一趟。”

    弟弟笑她啰嗦,却还是把票和身份证一起放进贴身的口袋,像揣着一封家书。车开出去老远,七七还站在路口,日头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根线,牵着四姐往远处走,也牵着自己对姐姐的那份心疼和不舍。

    七七的母亲是个小脚女人,却能把一家子人高马大的孩子拢得服服帖帖。她说话不高,却像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句句落在人心上。

    “一根筷子,轻轻一折就断;十根筷子,你试试?”这是孩子们小时候围在灶台边,听得最多的一句话。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响,母亲的手在面团上揉啊揉,像在揉他们的性子——软了加面,硬了加水,总要把兄弟姐妹揉到一块去,揉得谁也离不开谁。

    她有个“规矩”:谁要是偷偷藏了好吃的好玩的,被她知道了,不骂,只让那孩子站在院子里,手里举着那块糖或那个玻璃球,举到日落。其他兄弟姐妹得陪着,不许回屋。第一次是老二犯倔,举到半截就哭了,母亲还是那句:“你一个人甜,别人心里苦,这甜就变了味。”打那以后,谁得了什么,都习惯掰成几瓣,像分月亮,一人一口。

    冬天夜里,她让孩子们把脚伸进一个被窝,像一排刚出锅的馒头,热气腾腾。谁要是先睡着了,她就拿笤帚苗轻轻挠脚心:“醒醒,给你姐掖掖被角。”孩子们迷迷糊糊地翻身,胳膊腿儿交叉着,像藤缠藤,一夜下来,梦里都是连在一起的。

    母亲老了,话更少,却爱在饭桌上多摆几副空碗筷。孩子们问她,她就说:“万一谁路过,饿了呢?”他们笑她迂,她却指着院子里那棵老石榴树:“你们看,一枝开花,满树红;一朵谢了,还有别的接着。一家人就这样,一茬接一茬,不能断。”

    后来母亲走了,石榴树还在,年年落一地红。七七他们逢年过节还是围那张大圆桌坐,空位子留着,好像母亲就坐在缺了牙的那道缝儿里,轻声提醒:“筷子别打架,汤要匀着喝。”于是兄妹几个盛汤时,勺子总要先碰一下碗沿,像暗号——那是母亲教他们的“团结”,也是他们一辈子都改不了的“家规”。

    母亲走后,她那句“一家人要抱团取暖”像被谁刻进了七七和姐姐们的骨头缝里,平时不觉得,一遇事就露出来。

    老大远嫁外省,家里老宅子要翻修,七七二话不说把存折拍在桌上:“姐,你先拿去用,不够我们再凑。”老二在新疆,承包的果园冻了灾,老三连夜打长途:“别心疼那几亩树,人平安就行,明年咱们一起补苗。”老四在镇上开理发店,生意冷清,老五把自家门市腾出一角:“来,挂个牌子,剪发染发一起干,客流互补。”

    逢年过节的团圆饭,谁都不能缺席。老大坐凌晨的硬座,拎着两箱自家腌的咸鸭蛋,箱子角磨得发白;老二从乌鲁木齐摇两天两夜,背一袋葡萄干,肩上勒出紫红的印;老三晕车,路上吐得脸色蜡黄,进门先笑:“妈说了,桌子得圆,缺一个都不算团圆。”

    有一年老四急性阑尾炎,夜里两点打电话。七七披上衣服就冲出去,老三老五随后赶到,四个人推着轮床跑。手术签字时,医生问:“谁是家属?”四个人异口同声:“我是!”声音把走廊的灯都震得晃。术后守夜,她们排班,两小时一换,谁也不肯多睡。老四醒来,看见姐姐们横七竖八窝在病床沿,像小时候挤一个被窝,眼泪刷地下来:“妈说的对,咱们是筷子,绑在一起就折不断。”

    后来孩子都大了,侄女外甥们考学、结婚、生子,红包背面统一写着一行小字——“舅舅姨姨们合赠”。小辈们好奇:“为啥你们总捆绑?”七七笑:“因为外婆把‘团结’这门课从一年级教到大学,我们还没毕业呢。”

    母亲坟前的石榴树一年比一年粗,五月开花,九月结果。七七她们带着各自的家眷去扫墓,十几号人跪成一排,像一堵小小的墙。烧完纸,她们把石榴籽一粒粒分着吃,酸甜满嘴。老大轻声说:“妈,您看,籽籽连心,一个都没少。”风掠过树梢,红花落下一阵雨,仿佛老人在点头。

    日子像河水,有时湍急,有时平缓。七七和姐姐们就是那条河里的石头,被岁月磨得圆滑,却始终抱在一起,任水流怎么冲,也不散开。母亲的声音早化成了风,成了雨,成了灶膛里那一点暗红的火,只要她们聚在一块,就还能听见——

    “记住,你们是十指连心的亲骨肉,一个疼,九个都颤。”

    【故事梗概】

    一个普通家庭中,母亲早逝后留下七个女儿。大姐陈大妮放弃学业扛起家庭重担,供妹妹们读书。当大姐因婚姻不得不离开时,二姐陈二妮毅然接过接力棒,继续支撑家庭。随着姐妹们逐渐成长,她们开始以各自的方式回馈家庭,最终七姐妹在母亲坟前重聚,完成了从长姐如母到姐妹同心的传承。

    【世界观设定】

    故事发生在中国农村,一个重男轻女思想尚存的环境中,七姐妹在母亲早逝、父亲体弱的情况下,通过相互扶持走出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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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陈大妮退掉婚那天,雪下得正紧。男方介绍人踩着雪咯吱咯吱走了,她蹲在灶台前烧火,火光把影子投在土墙上,像棵被雪压弯的枣树。里屋传来六妮的咳嗽声,小七妮正把玉米面搅成糊,手腕上生着冻疮,红得发紫。

    "大姐,咱家没酱油了。"七妮踮脚看缸里,声音轻得像片雪花。大妮用围裙擦手,从兜里掏出个铁皮盒子——那是娘难产死后留下的唯一东西,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布票、粮票和皱巴巴的毛票。她数出三张两分的,忽然听见二妮在院子里喊:"姐!缝纫社催工了!"

    十五岁的大姐把辫子往脑后一甩,露出太阳穴旁淡褐色的胎记。自打爹在煤矿砸断腿,她就成了七个丫头的"娘"。缝纫社的灯总亮到后半夜,她踩着"飞燕"牌缝纫机,脚板在踏板上来回磨,鞋底磨出个洞,就用娘留下的花布补。那台机器吱呀作响,像老黄牛喘着气,却能把的确良布缝成崭新的衣裳,换来妹妹们的课本和铅笔。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贴歪了。大妮用糨糊重新粘时,发现三妮躲在门后哭。原来丫头把期末成绩单揉碎了——数学只考了58分。"咱娘走的时候,你应承过啥?"大妮突然厉声问。三妮攥着碎纸不吭声,指甲盖里全是墨水渍。那天晚上,大姐把缝纫机搬到三妮床前,就着煤油灯教她算"鸡兔同笼",踏板声吱呀到天明,灯罩上结着冰花。

    大姐的婚事是村东王婶提的。男方在县城开五金店,前妻病故,愿意出五百块彩礼。大妮盯着缝纫机上没做完的棉袄发呆——里子用的是爹的旧工作服,面子是二妮捡的糖纸,熨平了拼成喜鹊登梅。她想起娘临终时攥着她的手:"七个闺女...得有个窝..."直到男方送来呢子大衣那天,她才发现自己辫梢早白了。

    出嫁前夜,大姐把妹妹们叫到炕上。煤油灯芯短了,爆了个灯花。她从包袱里掏出七个手绢包,里面分别是顶针、橡皮筋、雪花膏...分到七妮时,是枚褪色的纽扣。"姐走了,二妞当家。"话音未落,三妮突然把算盘摔在地上,珠子蹦得像冰雹。二妮就势跪下,给大姐磕了个响头,脑门沾着炕席的碎草。

    二妞接过的不仅是针线筐,还有爹的膏药、妹妹们的学籍表、以及欠张大夫的十二块八毛钱。她天没亮就去井台挑水,扁担吱呀吱呀,像缝纫机的回声。五妮发高烧那年,她背着妹妹走了二十里山路,布鞋底磨穿了,就用破毛巾裹脚。砖窑的工头说她"瘦得像个秫秸棍",可她硬是把两百块砖从窑口背到河堤,换回来五妮的退烧药。

    三妮考上大学那天,二妞正在给四妮裁嫁衣。剪刀"咔嚓"一声,把月光铰成两半。邮递员喊"陈三妮录取通知书"时,她手一抖,剪破了袖口——那本该绣并蒂莲的地方,开了条歪歪斜斜的口子。后来这道口子被七妮用红线缝成朵梅花,成了全家的"族徽"。

    当七姐妹在母亲坟前种下第七棵石榴树时,大姐的白发落在树根上,像场迟到的雪。二妞的剪刀、三妮的算盘、四妮的熨斗、五妮的兽医箱、六妮的葡萄干、七妮的教案本,围着树干摆成圈。远处传来缝纫机"吱呀吱呀"的声响——是镇上新开的裁缝铺,四妮招的学徒正在踩大姐当年修过的那台"飞燕"。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