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海底的珊瑚礁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微光,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脏缓缓搏动。鱼群环绕其间,游弋如星河倒转,每一次摆尾都激起细碎光点,仿佛回应着某种古老频率。这片新生的生态系统没有名字,直到一位老渔夫在梦中听见孩童笑声,醒来后提笔写下三个字:“念之冢”。
而此时,在东京郊外一座废弃神社里,松本梢江正跪坐在破败的拜殿前,手中捧着那块曾被她砸碎玉佩所残留的一角碎片。它并未完全消散,边缘仍渗出淡淡银芒,像是不肯离去的灵魂最后的低语。
“你还想说什么?”她轻声问。
风穿过腐朽的梁柱,发出呜咽般的回响。片刻后,一道模糊人影自地面升起??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小光粒凝聚而成的轮廓,形似女子,披发垂肩,面容隐约与松本葵重合。
“你做得很好。”虚影开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但‘念’一旦解放,就不会只听命于善者。”
梢江抬头:“你是说……有人已经开始滥用它?”
“不只是滥用。”虚影抬手指向东方天际,“你看不见的地方,已有七处异象浮现。成都废墟的黑莲再度盛开;北海道雪原出现会移动的祭坛;埃及方碑自行重组,刻上了新的诅咒文字……这些都不是自然现象。是有人以执念为引,试图重建‘源之庭’。”
梢江瞳孔微缩:“可战魂印已经毁了!石碑崩塌,心脏沉入地底,连我母亲留下的控制系统也被切断……谁还能操控‘念’?”
“不需要系统。”虚影低语,“当力量成为空气,呼吸它的每个人都能成为施术者。区别只在于??他们是用这股力量去治愈,还是点燃战火。”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德川有纱冲进神社,脸上满是汗水与惊惶。
“出事了!”她喘息道,“联合国刚接到情报:全球范围内,至少三十名退役格斗家突然失踪。他们体内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和‘念之力’同频共振!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家人开始梦见他们还活着,甚至能听到他们在耳边说话!”
“这不是梦。”虚影缓缓消散,“是‘反噬’。那些曾借‘念’获得力量的人,如今正被亡者的记忆侵占意识。他们成了活体容器,正在无意识中召唤更多怨灵归来。”
梢江猛地站起:“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
“怎么阻止?”有纱苦笑,“你说要把力量还给世界,可现在世界根本不明白该怎么使用它!我们废除了超武斗,却没能教会人们如何面对内心的黑暗!”
“那就只能重启对话。”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屋檐跃下。
黑木玄斋落地无声,肩披旧式武道披风,腰间别着一把无鞘短刀。他目光如炬:“我不是来反对你的决定,梢江。我只是看清了一件事??净化不能靠逃避,必须直面污染源。”
“你是说……去找那些被侵蚀的人?”有纱皱眉。
“不仅如此。”他又看向梢江,“你还记得‘群念之灵’最后说的话吗?它说你是桥梁。但现在,桥断了。你要重新连接两端??生者与死者,现实与记忆,过去与未来。”
梢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她想起了母亲临别时的最后一句话:“当你不再害怕听见哭声,才能真正学会倾听希望。”
再睁眼时,她的右耳垂竟浮现出一道细微裂痕,渗出晶莹血珠。但她没有擦拭,反而伸手接住,将血滴落在那片残破玉佩之上。
刹那间,光芒暴涨!
血珠融入玉石,竟使碎片重新聚合,形成一枚半透明的新佩饰,内部流转着类似神经网络的脉络。与此同时,整个关东地区的地下水源突然产生共鸣,东京湾、富士山麓、千叶湿地……所有水域表面泛起涟漪,波纹排列成古老的符文阵列。
“她在唤醒‘念’的地脉。”有纱喃喃,“就像古代萨满沟通天地那样……”
“不。”黑木凝视着梢江逐渐失焦的双眼,“她是把自己变成了媒介。从此以后,她将永远听见亡者之声,无法关闭,也无法逃避。”
梢江已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她的意识正坠入一片无边灰雾之中。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只有层层叠叠的记忆残片漂浮如尘埃:一名少年在擂台上被打至脑出血前想着妹妹明天生日;一位女拳手服药自杀前写下“我不想再输”;某个实验体在手术台上睁着眼死去,嘴型拼出“妈妈”……
突然,一道尖锐嘶吼划破寂静。
“姐姐!!”
那声音熟悉得让她心颤。
她猛然转身,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雾中,穿着红裙子,左脚微微内翻??那是她五岁时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她颤抖着蹲下。
“因为你把我丢下了。”小女孩哭着说,“你说要当最强的听者,可你从来不敢听最痛的声音。你怕知道爸爸是怎么死的,怕听见妈妈临终前其实恨你……所以你把一切都推给使命,假装自己是在救别人,其实只是不想面对自己!”
梢江如遭雷击,跪倒在地。
“是……是真的。”她哽咽,“我一直逃。从家里逃到赛场,从赛场逃到演讲台,我以为只要帮够多的人,就能抹掉那个躲在衣柜里听着父母争吵的小女孩……”
小女孩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脸颊:“现在,回来吧。真正的战斗,不是对抗外界的恶,而是接纳自己的软弱。”
雾散。
梢江睁开眼,泪水早已干涸,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说。
三天后,中国成都,青城山角斗场遗址。
昔日被刃牙取走战魂印的石碑再次矗立,周围环绕着七具棺材,每一具都贴着失踪格斗家的照片。夜行守在中央火堆旁,手中短刀插在地上,刀柄缠绕着写满名字的黄纸条。
“你说他们会来?”他低声问。
“一定会。”白木承站在残垣上,遥望山道,“当一个人失去自我,本能会驱使他回到最初觉醒之地。这里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念’的地方,也是灵魂最容易被拉扯回现世的节点。”
话音刚落,山脚下传来整齐脚步声。
七个身影缓步而来,步伐一致,眼神空洞,皮肤下隐隐有黑线游走。正是失踪的格斗家们。但他们行走的姿态太过协调,不像活人,倒像被同一根丝线牵引的傀儡。
“果然如此。”黑木玄斋从林中走出,“他们的意识已被集体怨念覆盖,成了‘群念’的延伸体。若不及时切断连接,整个人类武道史的记忆都将被扭曲重构。”
“那就斩断丝线。”刃牙出现在高墙之上,赤手空拳,满脸伤疤如战纹般狰狞,“我不怕打架。哪怕对手是死人。”
他跃下,一拳轰向最近那人胸口。
却不料对方头也不回,仅抬手一挡,竟硬生生接下这一击!更惊人的是,那人嘴角缓缓扬起,说出一句不属于他的语言:
“范马……勇次郎说过,真正的强者,连死亡都能践踏。”
刃牙瞳孔骤缩:“你……你在模仿他?!”
“不止是他。”另一个格斗家开口,声音却属于早已死去的郭海皇,“还有我。还有千千万万被你们遗忘的名字。我们不是幽灵,我们是你们亲手制造的回音。”
“所以你们想做什么?复仇?”夜行拔刀。
“不。”第三人冷笑,“我们要取代。从今往后,由我们来定义何谓‘强者’。你们这些苟活于和平幻梦中的懦夫,没资格谈论武道。”
“够了!”一声清喝自空中炸响。
松本梢江乘直升机降落,身后跟着德川有纱与十名自愿协助的心理学家兼灵媒师。她手持新制玉佩,将其高举过顶。
“你们不是亡者。”她大声道,“你们只是被困在生者的愧疚里!我知道你们痛苦,也知道你们不甘!但请告诉我??如果你们真的存在,为何要用夺舍的方式归来?为何不让活着的人继承你们的意志,而不是占据他们的身体?!”
空气中响起阵阵哀鸣。
七具躯壳同时颤抖,眼中黑雾翻涌。
“因为我们……不信。”其中一个虚弱开口,“我们不信你们会记住我们。不信你们会改变。所以我们只能强行留下……哪怕变成怪物……也要让世界看见我们的脸。”
梢江落下泪来。
她走上前,不顾危险,一一握住他们的手。
“我信。”她说,“我全都听见了。你们的名字,你们的梦想,你们最后一刻想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所以,请放手吧。让我替你们活下去,替你们见证这个新世界。”
玉佩光芒大作,化作一道光网笼罩全场。
七人齐声惨叫,黑雾自七窍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庞大的阴影巨像??正是昔日所有逝去格斗家的精神集合体。它俯视众人,眼中既有愤怒,也有悲伤。
“若你失败呢?”它质问,“若你所说的一切终将归于虚妄,若人类依旧沉溺暴力,又该如何?”
“那我就继续走。”梢江仰头,“哪怕跌倒一万次,我也要爬起来喊一次:有人听见你们了。”
巨像沉默良久,终于缓缓低头,向她行礼。
随后,化作万千光点,随风飘散。
七位格斗家瘫倒在地,呼吸微弱但平稳。他们的眼中,终于恢复了属于“人”的光彩。
战役尚未结束。
一个月后,西伯利亚极寒牢笼遗址,地下三百米深处。
一台古老机械仍在运转,冰冷金属墙上镌刻着一行字:【Project Rebirth - Phase II】。
监控室内,一名身穿白袍的老者静静注视屏幕,手中握着一支装满暗红色液体的试管。
“失败了吗?”助手问道。
“不。”老者微笑,“第一阶段已完成。‘念’已扩散至全球神经系统,第二阶段即将启动??意识上传计划。届时,我们将不再需要肉体,直接以纯粹精神形态永存于数据云端。”
“可是……这违背了太山博士最初的宗旨啊。”
“宗旨?”老人冷笑,“太山博士只想研究武道极限。而我看到的是文明进化之路。死亡本就是最大的谎言,我要打破它。”
他抬头,露出真容??竟是被认为早已死于实验室爆炸的副研究员**藤堂隆一**。
“告诉各地潜伏单位。”他下令,“准备唤醒第二批‘载体’。这次的目标不再是格斗家……而是所有曾在比赛中流过血的孩子。”
与此同时,在喜马拉雅冰窟圣殿废墟之上,刃牙独自盘坐七日七夜。
风雪覆身如铠甲,体温降至濒临冻死边缘。但他仍睁着眼,盯着天空某一点。
那里,有一道极轻微的空间褶皱,像是被人反复撕开又缝合过的痕迹。
“我知道你在看。”他忽然开口,“出来吧,老头。别躲了。”
风止。
范马勇次郎从虚空中踏出,一步一印,踏雪无痕。
“你感觉到了?”他问。
“嗯。”刃牙咧嘴一笑,“你也察觉到了吧?‘念’变了。不再是单纯的能量,它开始影响因果律。刚才我看见一只鹰飞过,它的影子却比实际动作快了半秒。”
“这意味着什么?”勇次郎眯眼。
“意味着这个世界正在进化。”刃牙站起身,“或者……正在崩溃。取决于谁能掌握规则解释权。”
父子对视,无需言语。
最终,勇次郎点头:“你想阻止他们?”
“不然呢?”刃牙活动脖颈,发出咔咔声响,“总不能让一群疯子拿小孩做永生实验吧?再说……”他顿了顿,“妈妈要是知道我放任这种事发生,死后也会揍我。”
勇次郎笑了,第一次笑得毫无敌意。
“好。”他说,“这一次,我站你这边。”
两人并肩离去,背影融入暴风雪中。
而在遥远的亚马逊毒林神庙,王马小吉正躺在吊床上啃椰子,身旁坐着一位戴着草帽的孕妇。
“你说真的?”他叼着牙签,“你要跟我回去见爸妈?”
女人点点头:“你说过,退休了就娶我。我还记得。”
“可我是个混蛋啊。”他懒洋洋地说,“打女人,骂老人,连狗都怕我。”
“但你会为我杀人。”她轻声说,“也会为我收手。这就够了。”
王马望着天空,许久未语。
然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加密号码。
“喂,黑木?我有个坐标要给你。快点派人来,这儿藏着一堆能把人改造成AI的设备……顺便,帮我订个婴儿房,老子要当爹了。”
雨林深处,鼓声悄然响起。
新的传说,正在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