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因那条突然窜出的毒蛇彻底乱了套,尖叫声、桌椅碰撞声搅成一团,人人都只顾着慌不择路地躲避危险,自然没人留意到角落这边的暗流。
不然瞧见云绮先是被霍骁紧抱在怀,转瞬又递到裴羡手中,最后竟落入楚翊臂弯的这场“交接”,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谢凛羽早已绷不住,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好好的宴会突然冒出一条毒蛇来,他第一时间就想护住云绮,却被霍骁快得惊人的反应截了先。
危险降临的刹那,霍骁已单手将云绮紧紧抱在怀里,起身避险。
罢了,霍骁是沙场厮杀出来的,反应快是必然,他不跟一个武将比这个,他忍!
可没等他缓过来,霍骁转身要去处置那条毒蛇时,竟直接将怀里的云绮朝身旁的裴羡递了过去。
谢凛羽攥紧拳,又自我安慰,裴羡本来就站在霍骁边上,而他人在后面,递给裴羡确实更顺手,他再忍!
然而谢凛羽万万没料到,他身边的楚翊竟能厚着脸皮,径直向裴羡开口要人。
更让他气血翻涌的是,裴羡居然真的松了手!
只见裴羡手臂微侧,托着云绮的膝弯与后背,顺着楚翊伸出的手,就将少女往后递去。
楚翊上前半步,精准接住云绮的腰肢,另一只手顺势揽住她的肩背,将人牢牢圈进怀里,幽深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他随即低下头,显然是不动声色又故意地,将下颌抵在怀里云绮的发顶,唇瓣落下,在少女柔软的发丝上印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那动作像是怕人受惊在安抚,更像一场无声的宣告,将所有权的意味明晃晃摆在台面上,是对周遭觊觎者**裸的挑衅。
“裴羡你疯了?!”谢凛羽再也忍不住,冲着裴羡低吼,“楚翊问你要人你就给啊?换做是我,死也不会撒手,谁敢来抢我咬谁!”
他是真的想不通裴羡的心思。
先前不是还主动让阿绮坐到他和霍骁中间吗,怎么突然间就不争不抢了?
对谢凛羽来说,比起整日一副要死不活样子的裴羡,楚翊这个暗戳戳处处算计的心机男可讨厌多了!
裴羡却像没听见他的质问,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
他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将眼底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旁人压根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什么。
只是那周身的气息像是变了,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雾里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一点点漫开来,缠在他周身。
明明人站在这混乱的角落里,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着,往某个无人知晓的过去里沉,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染上了几分挥之不去的暗。
云绮余光扫向裴羡,眸光似浸了水的琉璃般轻晃两下,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厅内的混乱仍在蔓延,那条剧毒毒蛇带来的威胁迫在眉睫,显然不是说话的时机。
但云绮却并不担心。
她素来不为这种事费神,更半点不害怕自己会被毒蛇所伤。
她要这么多男人干嘛吃的?
若是今日这几个男人都在,还能让她被一条蛇伤着,那这些男人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她反倒要怀疑她挑人的眼光了。
更何况还有楚翊抱着她。
搞不好那蛇刚要朝这边来,就一口毒液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比起毒蛇本身,让她此刻不禁眯起眼睛的是,方才那蛇,分明是从她的贺礼箱子里窜出来的。
纤细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她的贺礼箱子里,怎么会藏着一条毒蛇?
是有人想要陷害她?
云绮随即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太可能。
放眼望去,这里有动机要害她的,只有萧兰淑和云汐玥。
可她们压根不知道她今日会来公主府,不然云汐玥先前看见她出现也不会那般震惊了。既然不知她会来,又怎会提前备好这样的陷阱。
即便退一步说,她们提前知晓了她会来,这贺礼也是她亲手备下、亲自带来的。
到了公主府后,便由穗禾直接交到下人手中,全程没经过旁人之手,唯一可能动手脚的环节,唯有贺礼被拿去登记在册的那片刻。
可萧兰淑与云汐玥,根本不知她备了什么贺礼、用了多大的箱子。
要提前备好一条体型适配的毒蛇,再买通公主府的下人,在登记的间隙精准藏进箱内,还做得天衣无缝,这番操作难度太大。
而且萧兰淑的手就算再长,应该也伸不到公主府的内院来。
不是有人蓄意害她,就是意外?
念头刚冒出来,云绮便下意识抬眼朝窗外看去。
莫不是那天道又在跟她置气,想要用这条蛇来惩罚她吧。
今晚她一直在挑衅天道,先前对方故意把小郡主的福缘给了云汐玥,见她毫不在意,当场就电闪雷鸣给她威压。
可再小心眼,天道终究是天道,管着风雨雷电、福祸轮转,总不至于降格到操控一条毒蛇来报复她。这也太掉价,上不得台面了。
想到这里,云绮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今日为那位小郡主备的两样贺礼,一样是摇篮挂饰,还有一本《百兽图》绘本。
那绘本用的是特制竹浆纸,质地比普通纸张坚韧数倍,不易磨损卷边,这韧性靠的是制作时的特殊工艺。
竹浆打浆后,在桑树皮汁、杜仲液混合熬制的浆液中浸泡三日,捞出晾干后,纸张纤维会变得紧密坚韧,还能防潮防虫。
只是这种混合浆液晾干后,会残留一缕极淡的草木腥甜气息,常人凑近了才勉强能闻见,却是蛇类最敏感也最偏爱的气味。
如此一来,前因后果便说得通了。
如今刚过深秋,正是冬寒初降的时候,气温日渐湿冷,蛇类早已进入蛰伏前的半休眠状态,偏爱找温暖隐蔽的地方蜷着避寒。
公主府庭院的草丛茂密幽深,又背风向阳,本就是蛇类蛰伏的绝佳去处,那条毒蛇多半早就藏在某个草丛暗处里。
登记贺礼时,下人需掀开箱盖核对物件、登记在册,再重新盖好。想来就是开箱的那片刻,绘本散出的气息飘了出去,恰好引来了那条蛇。
它顺着气味爬进箱内,而登记的下人或许是光线昏暗没留意,或许是急于处理其他贺礼,竟直接合上箱盖,将这毒蛇一同带进了暖意融融的宴会厅。
箱盖再度掀开,这蛇才冒出头来。
若是她推断得没错,那她可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她这情况,属于天都不用算,霉运也会如此纯粹地找上她来。
云绮忽然抬眼,看向正牢牢抱着自己的楚翊。
男人随即低下头,鼻梁高挺,容貌俊美,周身萦绕的气息幽沉内敛,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意,却在看向她时,带着不加掩饰的深邃专注。
“怎么了?”楚翊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磁性。
云绮挑了挑眉,语气懒洋洋的“没什么,就是突然看你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