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2章 无根业火自缠身
    向乾何曾吃过这般美味。

    每一个泥丸敲开都能冒出异样的香气,斑鸠肉嫩而多汁。

    尤其那肝与蛋籽,下肚之后还能在口中回味半晌,喉结滚动,冒出一句话来。

    “最是山珍有滋味,自比宫馐更多想。”

    “想不到兄台看起来粗犷异常,还有这般闲情雅致,小弟佩服。”

    向乾连道不敢。

    “却是不比我家七爷,前几日还作诗赢了税家二少爷千钱。”

    有为埋头苦吃,将那斑鸠腿骨打理得干净。

    “我说如何那班人要与你过不去,原来是这样。千钱,换作是我,非要你给揍出点稀的来。”

    范希文闻言,抬手扬了一把灰,未曾洒在向乾身上,又捡了两个碳屑朝他扔去。

    “怎的?不然我现下就给你演示一番?”

    向乾也不依他,捡了两个黑炭头还击,却给有为的眉角添了两个黑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有为佯怒,团起杂草开始回击。

    二人互扔之际又将范希文拉下水,三人如野狗一般在草丛里躲闪玩闹,直至尽兴。

    “范兄,你对他极好,何故?”

    洗手的向乾远远看着收拾灰烬的有为问道。

    “何曾有过?”

    “他不像你的书童,更不像下人。”

    “大家都是人嘛,王侯将相,方才还说了的。”

    范希文将手往衣服上擦了擦。

    “你看学院那些人,哪家的书童不是小心逢迎,决计没有他这般有地位。就你最是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带了兄弟来。”

    范希文唤有为过来洗手。

    “他是表侄,自是不同。”

    往日里来去匆匆,倒是不曾仔细观瞧书院周边的景色。

    县学坐落在一片较大的“山脉”上,实则就是一个庞大的隆起,人们唤它牧马山,却不知牧马山大得出奇。

    学院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形,再远处总有薄薄的雾气萦绕,总让范希文想起前世的老家。

    也一度怀疑老家的位置就在那个方向,可惜太远去不了。

    黄荆树以其独有的生存能力遍布四野,与白茅草、马儿花、虾子草等杂草共生,占领了山坡的大多数荒地区域。

    与旱地水田形成鲜明的对比,文明与自然的对立模糊不已。

    日头西斜。

    与山坡更高一些的青杠树稍交融,山雀群在树冠中活动,原本无风的天,就此多出许多动态剪映。

    听人说山那头是荒山野地,偶尔还有豺狼出没,不知真假。或许有向乾在,也是有希望尝一尝味道的。

    这样的环境中,人的神经自然便能获得放松。

    苏老泉游山玩水也能捻得千古名句,足见环境对艺术的作用。

    当趁此良辰,多多吸收些山川精华。

    打着饱嗝欣赏风景,又聊了一阵税康等学院内的好事之徒,闲侃一番山长与疯夫子的轶事。

    一缕灰烟自学院方向升起,三人起初并不在意,等转过小山林后才发现事有蹊跷。

    “七爷,好像不是饭堂做饭。”

    “是宿舍!”

    向乾激活了看热闹的潜质,嚎了一嗓子,便冲了出去。

    范希文无语,心里怨叹那货毫无情谊,只得加快脚步与有为一道向学院赶去,自己那两套换洗衣物可还锁在箱子里。

    学院宿舍走水,全院鸡飞狗跳。

    范希文才刚进院就差点被疾跑的学子撞倒。

    也是胜在人多,且学子们年轻有力,众人担水之下火势并未蔓延。

    直至范希文去到坝子里,只看见联排宿舍靠南的一端有两间房被烧没了。

    第三间房上的青瓦被推到地上,满地碎瓦片。

    有人还拿着木杆在房顶,应该是准备推第四间房的瓦,防止火势继续蔓延。

    此刻也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被烧坏的屋子。

    隐隐还能听见那边有人在抽泣,想必是被烧了家当的学子。

    范希文靠前一些,想要看看现场情况,却看见那边抽泣的正是先前忙着看闹热的向乾,他面前站着几乎整个学院的先生。

    难道他被黑恶势力摁倒并那个了?

    “来了,范希文来了!”

    人群中有人高喊。

    也是奇了怪哉,范希文总是被人在人群中精准锁头,小瘸腿的唯一功效或许在此,犹如鸡立鹤群。

    向乾闻听,凄然回头。

    “范兄,闯大祸了。”

    才说了几个字,居然哇地一声又哭起来。

    见他涕泗横流的模样,范希文犹如看见儿子在幼儿园被欺辱一般,一句“儿子莫怕”差点脱口而出。

    眼前这样,也只能先了解一番情况。

    范希文不忘拍打向乾老腰稳定军心,而后向凛若冰霜的夫子们恭敬行礼。

    “学生~”

    “尔等三人顽劣成性,在学院外燃火玩闹,险些将学院化为灰土!”

    边上一位法令纹极深的老叟厉声呵斥。

    什么?

    范希文困惑不解,离了半个山头烤斑鸠,又无大风,那边的火星是如何飘至此处的?

    “先生此话何意?”

    “有人作证,因你三人在那边点火,风吹火星到此,引燃宿舍边的稻草,进而酿成此灾。”

    再有一眼袋肿大的络腮胡老者道。

    “何人作证?”

    “不打紧,不用再问,只等山长来再做定夺。”

    言毕果然只有学生窃窃私语,再无先生讲话。

    “这分明是强行加罪!”有为还想分辩,被范希文扯住。

    “范兄,我知是何人污蔑。”

    向乾在人群中搜索,并未找到所说之人。

    范希文了然,最大嫌疑者不是那位近日的冤家还能是谁。

    少时

    学堂方向传来小声问安,隐约听见“山长”的称呼。

    只见一位白发苍颜的老者疾步而来,老者衣着感觉有些反光,明显材质极佳,布履上还有些湿泥。

    头顶的发髻靠后,并不光生,整个人透露出一种贵气、市侩又随性的矛盾感。

    “我才去到地里,就说这边起火,可有人员损伤?”

    山长声音沉稳,瞬间安抚了众人。

    “并无,只是不知应当将此三人如何处置。”络腮胡老者道。

    旋即又将火灾如何发生一一道来,已然将范希文三人作为主犯。

    山长捻动胡须,看着宿舍上空悠悠灰烟。

    “先着人处理残舍,你三人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