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命运的轮回。
    范希文最初穿越时,在范家遇到曾、贾二管事,如今又遇曾、贾二烂人。
    难道这个世界就是个虚构的大钟?
    小针不断轮回,推动时间前进。
    魏忠义的表情很复杂,他就像星爷电影中的一个个小人物,有坚持、有磨难。
    他痛苦、他心酸,但他又找不到真正堕落的理由。
    范希文带人进酒铺隔间的路上,瞧见院里的蝴蝶,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首经典音乐。
    曾一度作为星爷电影里面的转场专用,撼动了无数观众的心。
    《只要为你活一天》,刘家昌作曲,黄英华编曲。
    这首曲子,大宋无法复刻,但范希文能在心中反复哼唱。
    但愿魏忠义也能获得救赎,为煤球公司创造更多效益。
    赵佶嫌“煤球”晦气,让范希文改了“炭黑公司”,区别于汴河旁的炭场。
    “这二人就是曾国江和之前审你的堂官?”
    范希文再看了一眼,那边喝得正欢的两人。
    “是!”
    魏忠义点头,随范希文进到痦子定的隔间。
    沟子入座。
    痦子一边为三人倒酒,一边小声禀告。
    “先生,曾国江与不少司录司官员、诸曹官吏都有交往。
    目前为止,这厮三兄弟合共谋害了不下百户,所得钱财数十万贯,或许已经分给了那些官员。”
    范希文抿了一口酒,有一股不太好的味道,比不得大店家的佳品。
    “也无证据?”
    痦子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这是范希文的陋习。
    以先生目前的能力,对付三个这种货色,还需要如此小心谨慎。
    “没有,先生其实不用如此麻烦的......”
    “你又懂了?也敢来质疑我。”
    范希文要的不是呈递有司的说辞,而是说服自身的理由。
    每个人心中都藏有一只猛兽,释放它,需要一把钥匙。
    “你把我叫到这里作甚?”
    痦子换了个不要脸的架势,竟有一种撒娇的味道。
    “嘿嘿~一会儿还有人来,我觉着是难得一见的场面,或许能找到先生所说的证据。”
    范希文点头,几人又干坐盏茶功夫。
    终于那边传来寒暄之声。
    “哟~贾大人,好巧!”
    “艾大人、汤大人、曹大人,快请入座。”
    “曾家两位也请入座!”
    原来曾氏三位已经到齐,还添了三位大人,估计是痦子口中的“诸曹官”。
    “猪草官”“艾草汤”,有点意思。
    毕竟在外,无论曾家兄弟还是官员们,基本都是场面话,云山雾罩。
    偶尔说了些比较古怪的词,如出货几何、营收凋敝、敬候抬举等等。
    说是古怪,乃是由于这些词乍一听来,没有问题。
    但联系上下文一想,又觉得好没道理。
    同语境不符。
    范希文轻声问。
    “他们说的是某种暗语?”
    痦子点头,这些人常用暗语。
    比如:明明是要去设计害人的,偏偏要说做生意。
    讲得煞有其事,实则是在讲害人的步骤,言谈之间只把各自说成是盛事难得的好人。
    “皇城司教授时有提到,看似晦涩古怪或过于平淡的词,往往大有深意。”
    不愧是察子们的好学生。
    队员们也知晓如何辨识冠冕堂皇的暗语,并且能根据信息大致猜想出一些端倪。
    一瞬间,范希文觉得痦子等人有了惊人的转变,就像是听不懂反话的毛头孩子,忽然之间通了人性。
    “痦子,你说说,他们刚刚讲的是何意思?”
    痦子受宠若惊,能得先生如此“正式考校”,十分难得。
    点头拱手,一副上进学子的模样,恭敬分析。
    “适才曾国江所说,大概是勾结官员们鱼肉百姓之事。
    他说把货运到城外售卖,应该是指近几日强抢的佟家女子和小孩四人,要送去蚁舍卖钱。”
    仅一句话,便牵连出一家人的悲剧。
    范希文在魏忠义震惊的眼神中问痦子。
    “展开说来,怎么个事?”
    “佟家男人借了曾国江钱,合共五十贯,按约每月还息四贯半,但到手本金不过三十二贯。
    佟家男人不愿,却中了曾国江的计,放钱之前便签了契书,只能捏住鼻子认了。
    一年后,曾国江将人告至府衙。
    有契书为证,佟家男人不能辩驳,判了还钱一百贯。”
    如此高的利息,世所罕见!
    不过这是范希文一厢情愿的想法。
    在大宋,年化利息普遍较高,一年利息足抵本金之事十分常见。
    “魏大掌柜,和你一般的剧本,幸好你没有家小。”
    范希文笑谈一句,让痦子再说。
    后面的事也是同样的套路,催债,把佟家男人逼急了,典卖民居,又出去做苦工。
    但一路被曾国江派人尾随,每做一天工便被收去一天的钱。
    曾国江甚至在佟家大放厥词:你们一家数口,连我这一点债都还不上么?
    说得满含道理,实则狗屁不通。
    佟家无老人,有妻一位,妹子一位,俩小孩,一个三岁一个四岁半。
    小孩需要人照管,只得佟妻一人出外替人浣洗缝补,一月所挣不过几百文,开销都不够。
    而佟家男人等同被断了生计,根本无法贴补家用,一家人已经处于饿死的边缘。
    男人气不过,与曾国江多理论了两句。
    又被他告到开封府,吃了二十棍。
    回家之后卧床不起。
    有邻里亲朋不堪佟妻所求,多少借了一点钱财去请了郎中。
    正当佟家男人病情好转之时,曾国江带人上门,连骂带辱一通。
    原本得活的佟家男人受气发病。
    这一次病情反复,终于苦熬三月之后撒手而去,只留下一家四口生活难以自理的。
    下葬当天,曾国江又派人前去,当着所有亲友的面,拿出开封府的判令。
    要求夫债妻还、兄债妹还、父债子还。
    亲友不敢反抗这等大人物,只管埋了尸体,全此一世情谊。
    而佟家孀、孤,终于沦为板上的鱼肉。
    曾国江不敢明目张胆强抢民女、幼子,只隐晦让佟妻与小姑子前往那腌臜铺子。
    二人也是刚烈,宁死不去。
    矛盾激发之下,曾国江协同两位亲兄弟,同对房东施压。
    佟家人原本就欠了房租,此番境地之下,被赶了出来。
    “她们在何处?我去搭救!”
    魏忠义捏紧拳头,赫然起身。
    佟家遭遇,比他还惨,若不搭救,内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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