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与有荣焉。”
    范希文兴致不高,那股莫名的危机感,又一次萦绕在他心头。
    皇商是何等概念?
    就像蔡仍所说,得了专营权的商贾,大宋几乎没有。
    而范希文以行幸局官吏身份经营,更加厉害。
    换个说法:范希文是皇帝在炭黑公司的代言人。
    他不信敢于漠视这些之人,会蠢到公然抢夺利益。
    唯一可肯定的,就是幕后黑手绝对有某种倚仗。
    而大宋能出现这样的人,定然说明大宋制度上有巨大缺陷。
    从中央到地方,已经存在烂透的脓疮,皇权衰败,细思极恐。
    事实证明,范希文的判断仍然不足,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麻烦。
    应召来府衙的不是官员,而是一个中年书吏。
    作的是文人打扮,标准的官府装,但没有乌纱帽。
    这类书吏无品无阶,算是师爷一类的门客,和部分大人手下的虞侯一个性质。
    “可是范大人当面?”
    书吏作揖行礼,姿态很低。
    眉眼之间又是一副瞧不起人的神色,似乎他的地位比范希文高。
    “哟呵~知道是大人当面,你还敢露出倨傲的神情?”
    赵构早就一肚子火气,炭黑公司可是范兄给他谋划的,就被眼前这等腌臜给欺负。
    要是说出去,汴京第一纨绔的名号还要不要了!
    书吏神色并无改变,而是自顾自寻了个椅子坐下,以眼观鼻,嘴角略有笑意。
    似乎在说:你们这些臭鱼烂虾,算个毛。
    这副姿态可把赵构惹毛了。
    康王平时确实胆小怕事,但从来不会对小人物客气。
    也就是遇到范希文,真正了解了许多底层民众的艰难,又树立了些许“主人翁”心态,这才变得和蔼可亲。
    指望毛头小子时时刻刻压制住内心的冲动,完全是痴人说梦。
    赵构倏地站起,反手抢了大嘴手里的朴刀。
    纵身一跃,朴刀带着寒光直接往书吏砍了过去。
    “噔~”
    朴刀入木九分,深深嵌入书吏旁边的茶几里。
    哪知书吏是个慢性子,完全没有反应,连下意识的躲避都没有。
    “范大人,我此来只为谈事,不看杂耍。”
    “把我当杂耍的?看本王......”
    赵构气急败坏,脚蹬在茶几上,使劲拔朴刀。
    忙活半天,毫无进展。
    “行了吧你,还自称本王,就算你是真的王爷,在我家公子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
    说完伸手轻推赵构,示意他赶紧站远些。
    范希文干咳两声。
    “小赵,回来坐好。”
    赵构气愤不过,临走时用力掰朴刀。
    一块茶几碎片弹起,打在书吏头上。
    书吏伸手轻轻按了两下,起包了。
    “无妨,只这一记,又当多半成税。”
    他气定神闲的嚣张劲,让范希文更加谨慎。
    明明是一个下等人的身份,仅凭其所谓“公子”的底蕴,就敢在府衙耀武扬威。
    而且从知府的态度来看,似乎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有意思。
    范希文反而做出一副低声下气的姿态。
    “不知贵家公子是?”
    “这些范大人无需知晓,炭黑公司的事以及范大人在汴京之事,我等业已知晓。
    提出的方案只是权宜说法,正所谓求其上而得其中,我等若不漫天要价,范大人如何能折节下交呢?”
    说得漂亮,还折节下交,拿范希文当佛陀,割肉饲鹰。
    范希文再忍。
    “实不相瞒,我在汴京经营实在困难,正想找人合伙,若是贵家公子能力足够,范某想投靠之。”
    赵构、莽子、大嘴等尽皆闭眼深吸。
    范先生又要作妖了,看他嘴角的虎牙。
    书吏这一次没有故作深沉,而是转头认真看着范希文。
    笑意诚挚,不似作伪。
    “大人好好的,为何要投靠别人?”
    “范某在汴京,如沧海浮萍,只见密林而不得入,心急如焚。”
    汴京的水深,书吏听过一些,五品的官员,在地方上算得上巨物,但在汴京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就能被祸害。
    似范希文这样,看起来是行幸局官家心腹,实则是小虾米。
    只需大人们略施手段便可拿捏,死后灰都留不下一点。
    他却不知,范宅之内,到目前为止已经拿下不少于十拨刺客。
    南城外的乱葬岗,范希文贡献斐然。
    至于官场上的事,大人物不屑与范希文斗法,小人物斗不过范希文。
    用后世的话讲:范希文是打球里面最会做饭的,是厨师里面最会打球的。
    也印证了范希文常教导大家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看你怎么去发现和利用。
    “我家公子南宫奢。”
    “南宫奢?是谁?”
    书吏不以为范希文失礼。
    “范大人到汴京时日尚短,不知我家公子名号实属正常”
    赵构接口。
    “南宫奢是东郊富户,祖上有人做过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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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人低调,爱做善事,经常开仓济民。
    宣和初,赐同进士出身,拟授迪功郎,被婉拒。
    后开封府特制‘积善之家’匾额赠送,又被拒。
    无奈之下,朝廷敕令,建了一座庆余堂,作为南宫家祠,以昭恩典。”
    书吏点头。
    “想不到范大人这位随从虽然武艺不佳,见识却是广博。”
    范希文抿嘴:小伙子,祸从口出,你完了你!
    看赵构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书吏至少要脱掉一层皮。
    “既然是积善之家,为何要......”
    范希文词穷,总不能直接说巧取豪夺这样的话。
    而且南宫奢不是官员,却能在府衙这边说上话,甚至能决断一些事。
    一个简单的土皇帝绝对做不到。
    这可是大宋,满朝裙带。
    “这些我是不知,就算知晓也不敢与大人细说,有缘的话,大人可亲自去问问我家公子。”
    范希文再问。
    “这炭黑公司的收益可不是我的,到时候清查起来。”
    “大人放心,既然大人愿意投靠,我等自会帮衬,保准账目明明白白,让人查无可查。”
    范希文暗笑。
    要分钱还要帮着做账?只怕是来监督的吧?
    南宫奢真是厉害,软的硬的一样手段都不少,表面工作还做的极好,一点污名也沾不上。
    “那你家公子以为,多少成的税合理?”
    hai